第2節(2 / 3)

當然,植物人也已無從體嚐人道。事實上,一切所謂人道都是對我們這些活人(有意識的人)而言的。我們哀悼死者是出於我們感情的需要,不允許人們有這種感情是不人道的。我們為死者穿上整齊的衣服並在其墓前立一塊碑,我們實際是在為包括我們在內的人類唱支讚歌。人是不能混同於其他東西的,因而要有一個更為莊嚴的結束;讓我們混同於其他東西是不人道的。讓一個人僅僅開動著消化、循環和呼吸係統而沒有自己的意誌,不僅是袖手旁觀他的被侮辱,而且是對我們所有人的自由和尊嚴的嚴重威脅,所以是不人道的,那麼,讓一個實際已經告別了人生的植物人妨礙著人們(譬如植物人的親屬)的精神的全麵實現,使他們陷於(很可能是漫長的)痛苦,並毫無意義地爭奪他們的物質財富,這難道是人道嗎當然不。

總之,人為地結束植物人的生命無疑是人道的。至於如何甄別植物人,這不是道德問題而是技術問題,技術的不完善隻說明應該加緊研究,並不說明其他。

真正值得探討的是(符合前述定義的)“安樂死”是否人道,是否應該施行

譬如,一個人到了癌症晚期,雖然他還有意識,但這意識剛夠他受盡精神和禸體的折磨,除此之外他隻是在等死,完全無望繼續創造生活和享受生活了。這時候他有沒有權利要求提前死去醫生和法律應不應該幫助他實現這最後的願望我說他有這個權利,醫生和法律也應該幫助他實現這一願望。反對這樣做的唯一似乎站得住腳的理由是:醫學是不斷發展的,什麼人也不能斷定,今天不能治愈的疾病在今後也不能治愈。保證他存活,是等待救治他的機會到來的最重要前提;而且隻有這樣才能促進醫學的發展而造福於後人。但是首先,如果醫學的發展竟以一個無辜者的巨大痛苦為前提,並且不顧他自己的權利與願望,這又與法西斯拿人來做試驗有什麼兩樣呢?法西斯的上述行為不是也使醫學有過發展嗎看來,以促進醫學發展為由反對安樂死是站不住腳的,這是舍本求末,丟棄了醫學的最高原則人道主義。況且,醫學新技術完全可以靠動物試驗而得以發展,隻有在這新技術接近完善之時才能用之於人,絕不可想象讓一個身患絕症的瀕死的人受盡折磨,而隻是為了等待一項八字還沒一撇的醫學新技術。其次,醫學的發展確實是難以預料的,有時一個偶然的機會也許就能使絕症出現轉機。這又怎麼辦呢一邊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無可救藥,一邊是百分之一的對偶然的企盼。我想,所以安樂死的施行第一要緊的是尊重患者本人的意願。科學不能以偶然為依據,但科學承認偶然的存在。醫生把情況向患者講明,之後,患者的意願就是上帝,他寧願等待偶然或寧願不等待偶然,我們都該聽命於他。當然,如果他甘願忍受痛苦而為醫學的發展做出貢獻,他理應受到人們加倍的尊敬。但這絕不等於說別人可以強迫他這樣做。

另外我想,安樂死的施行,會逼迫人們更注重疾病的早期防治與研究。如果能把維持無望治愈者暫時存活的人力物力,用於早期患者的防治上,效果肯定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