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慶大吃一驚,頭發根子都豎起來了,可那腳印極淺,鵝毛般的大雪下個不停,轉眼就把那串細小的足跡遮住了,隻剩下他自己的腳印,由於踩得深,還沒讓雪蓋上。他不禁懷疑是自己腦袋凍木了,加之天黑看錯了,心頭“撲通撲通”狂跳不止,但願不是那屈死的小鬼跟著回家,慌裏慌張進院回屋。

表舅兩口子還沒睡,等著給張保慶熱點兒飯菜吃,一看張保慶進屋之後臉色不對,忙問:“出什麼事了?”

張保慶一怕爹媽擔心,二怕老兩口嘮叨,推說今天吃主兒多,忙到深夜特別累,睡一覺就好了,胡亂吃點兒東西,打盆洗腳水燙了腳,躺到床上卻是提心吊膽,燈也不敢關,拿被子蒙著腦袋,翻來覆去睡不安穩。

那時居住條件不好,住平房,屋子裏很窄,床和衣櫃都在一間屋裏,張保慶烙大餅似的正折騰呢,覺得自己胳膊上涼颼颼的,用手一摸什麼也沒有。他心裏納悶兒是怎麼回事,揭開被子看了看,沒看到有什麼東西,剛想蒙上頭接著睡,可無意當中往衣櫃的鏡子上瞥了一眼,發現有隻小手,正抓著他的腕子,更可怕的是,這隻小孩的手隻能在鏡子裏看到。

張保慶嚇壞了,夜裏兩三點,他“嗷”的一嗓子驚叫,把表舅和表舅媽也都嚇醒了。張保慶瞪眼往鏡子裏看看,除了他自己之外什麼都沒有,屋裏的燈還開著,身上出了一層白毛汗,說不清剛才是做夢還是真事。隨後他就發起了高燒,不知道是凍著了傷風還是嚇掉了魂兒,去醫院打了吊瓶。那年頭不像現在,如今牙疼去醫院都要輸液,以前是這人快不行了才打吊瓶,說明情況很嚴重了。

表舅得知此事之後,等張保慶恢複過來,能下地走動了,帶著他去找一位孫大姑。據說這孫大姑年輕時跟個老尼姑學過本事,會看陰陽斷禍福,很多人都信她,據說她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信孫大姑的人是真信,不信的人則說她腦子有問題,或是指責她以迷信手段騙錢,屬於街道居委會重點盯防對象。

表舅曆來相信這些,帶著張保慶上門拜訪,特意拎了兩包點心。孫大姑卻不收,讓張保慶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聽完讓爺兒倆回去等消息。轉天告訴表舅,以前馬頭娘娘廟裏的廟祝存心不善懂得邪法,從人販子手裏買來一個孩子,把這小孩堵在泥胎裏,活活憋死了,這屈死的小鬼一直出不去,有時候夜裏就在那兒哭,不知情的人聽到,以為是神道顯靈,使得香火大盛,廟祝以此來收斂錢財。這事過去好幾十年了,那廟祝也早已不在人世,咱燒些紙錢請人做場法事,超度一下這小鬼的亡魂,應該就不會再有事了。

張保慶一家為此事花了些錢,從大悲院請和尚念了幾捧大經,拿張保慶自己的話來形容,聽完經之後,好像心裏壓著的一塊大石頭就此沒了,是不是心理作用就不知道了。總之從這兒開始不再有怪事發生,他又跟著老師傅,在路邊擺了兩個多月的攤子。

冬去春來,天氣轉暖,生意冷清了不少,老師傅身體欠佳,可能是勞累了一輩子,連咳帶喘一病不起,繼而撒手西去,張保慶一直在旁伺候,直到送終火化,那門沛縣狗肉的手藝終究沒能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