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環,如果你是來跟我算舊帳,細數這些年我是如何對不起你的,那你就錯了,朕貴為天子,從來不會對不起任何人!”古長月之薄情已是世間罕見,他好似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全天下的人都應該哄著他,按他喜歡的方式存在,他高興人們是什麼樣子人們便要成為什麼樣子,他自負又自卑,自私且自大。

楚環看著這個讓自己掏出了一片真心的男人,她在這個男人身上耗費了她全部的青春年華,禪精竭慮,為了他的天下連整個楚家都賠了進來,換來的不過是古長月的一句你們都活該,這是你們應盡的本份,這讓她覺得嘲諷不已。

“和兒在哪裏?”古長月突然想起來,小皇子古安和是與皇後住在一起的,如今皇後在這裏,那小皇子呢?是不是也被君臨一幹逆黨捉住了,那麼小的一個小孩子,他們要對他做什麼?

“請皇上放心,小皇子安然無事,臣妾已經安排好了。”楚環緩緩說道,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看著古長月,好像是帶恨,好像又是飽含愛意,複雜的情緒在她眼中來回交織,而古長月從未發現過楚環的眼睛如此多情。

“朕將和兒交給你,你不好生照看,居然來這裏與朕廢話連篇!”古長月的責怪毫無道理,明明雲之遙壓著楚環來此的,他卻怪楚環不陪著古安和,這讓場中眾人都覺得可笑。他到底有什麼資格做皇帝啊,若不是有承蒙著老皇帝的福音,他這樣的人放之芸芸眾生中,也是要泯然於眾的。

“今日宮破在即,皇上可願讓臣妾與您一同守住古氏最後的尊嚴?”

楚環不再跟古長月說這些愚蠢的話,問完之後也不等古長月允還是不允,自顧自的提起衣裙走上金殿的階梯,金縷鞋一步一凝,慢慢靠近著那個坐在龍椅皇位之上的男人,楚環眼中含笑,竟似當年十四年華時一般明媚動人,蘊著楚楚的情意。

古長月不看她,他始終未真正將楚環看進眼中過,他四處找著可用的宮女太監,比如那個小林子,去看看後宮裏的小皇子怎麼樣了,他是不是也被賊人所俘?那些犯上作亂的亂黨們有沒有對小皇子下過毒手?小林子不在,宮女也早已嚇得跪在地上起不來,自以為是自己的暗衛其實有君家的細作,古長月手邊竟無一人可用。

一把精致得好像是用來觀看,而不是殺人的匕首刺穿了古長月的龍袍,刺破了古長月的細皮嫩肉,刺穿他的筋骨肺髒。

“你……”古長月瞪大著眼睛看著楚環,滿臉皆是難以置信。

而楚環卻是微笑著望著他:“皇上,您終於正眼瞧臣妾一眼了嗎?”

君臨隻答應過楚環一個條件,古長月必須死在她的手中,對於已經算不得敵人,隻能當作階下囚一般來看待的古長月,君臨體現了她的大度和寬容,這樣的人,他的命君臨已經不稀罕了,他的命誰拿去都一樣,隻要他死,怎麼死,死在誰手中並不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可對於楚環來說,這是結束她一生苦等的一個結果。

她是多麼地愛這個男人啊,哪怕他討厭甚至憎惡自己,哪怕他後宮裏的女人一個多過一個,哪怕他把自己打入冷宮整整四年,哪怕他殺盡楚家所有的人,楚環還是無可救藥地愛著他。可她又是多麼地恨這個男人,是他讓自己變得一無所有,從一個懵懂著等待愛情的青春女子變成了深宮妒婦,哪怕這些年來古長月對自己有過片刻溫存,她又怎麼會恨到要殺了他?

可是愛上一個皇帝,這本身就是一件愚蠢之極的事情啊,楚環聰明一世,到死卻也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

所謂的天子之血染紅了古長月一身龍袍,帶血的龍袍格外猙獰可怖,那上麵的飛龍好像是要掙脫出來另尋主人一般。古長月緩緩倒下,倒在了他那把龍椅上,雙目依然看著楚環,他以為自己會死在江九懷手中,會死在君臨手中,唯獨想不到他的皇後殺了自己。

楚環抽出匕首,扶著古長月端莊坐好,又將匕首穿透了自己的心髒:“皇上,環兒這一輩子,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

這一朝站著的人不知是何種心緒,於是表情各自精彩,眼見著皇後親手殺了皇上,他們卻連喊一聲“護駕”都不能,誰能在此時護駕呢?能護駕的人都在外麵忙著保命,留在這裏的人,要麼是古長月的敵人,要麼是懦弱無能隻求自保之輩,像君發財那樣忠心耿耿的臣子再也不會有了。

雲之遙看著楚環和古長月兩人並肩坐在龍椅上,龍袍鳳裳格外刺眼,一個臉上是扭曲著的恐怖,另一個臉上卻是一派安詳。

“皇上駕崩,皇後,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