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勳最喜戲劇,聞其在徐州時,每屆宴客,當酒酣耳熱之際,興致勃發,輒於紅氍毹上,扮演《空城計》、《四郎探母》、《碰碑》、《逼宮》諸戲,自命為小叫天第二。詎日久則狃於習慣,凡語言舉動,皆含戲劇之意味。即其入京謁偽帝宣統,溥儀賜坐,勳操戲白對曰:“萬歲在上,安有老臣座位?”宮中侍值之人,睹其狀,莫不掩笑,而勳殊不自覺耳。
陳伯嚴嚐從王壬秋問奇字。右銘公撫湘時,壬秋嚐往來署中,與伯嚴相為講習。伯嚴一日侍父側,右銘顧問:“王先生為何如人?”伯嚴對曰:“東方歲星遊戲人間一流也。”右銘笑而頷之,已而作諧語告之曰:“我初不解古絕代佳人作何狀,若王先生,真個一絕代佳人矣。汝幸自持,慎勿被其勾引到舊學窩中,溺而不返也。”
庚子之變,兩宮回鑾未數日,大臣即議籌款建正陽門樓。光緒帝曰:“何如留此殘敗之跡,為我上下儆惕之資。”而慈禧以諸臣之議為是。月餘即召外優演劇,外城各班名伶與焉。
譚壯飛夫人李氏,幼嫻內則,博極群書,譚嚐歎為明達。及壯飛殉戊戌之難,夫人輿入湘撫署,跪地痛哭,袖出寸刃自刎,頸血濺陳右銘中丞衣袂而死。
章太炎績學雄文,傑出近代。當有清光緒季葉,即自負極高。其《癸卯獄中自記》雲:“上天以國粹付餘。自炳麟之初生,迄於今茲,三十有六歲,鳳鳥不至,河不出圖,惟餘以不任宅其位,繄素王、素臣之跡是踐,豈直抱殘守闕而已。又將官其財物,恢明而光大之,懷未得遂,累於仇國,惟金火相革歟,則猶有繼述者。至於支那閎碩壯美之學,而遂斬其流緒,國故民紀,絕於餘手,是則餘之罪也!”
複辟之謀,張勳曾對其曹氏言之,婦輒以為不可。迨所謀已遂,且加封親王,婦大罵其夫無良,謂:“民國待汝不為不厚,今冒天下之大不韙,汝縱不為一身計,獨不為子孫計乎?今雖封忠勇親王,吾恐汝他日將為平肩王矣。”張問平肩王何說,婦大聲曰:“汝將來首領必不保,一刀將爾頭砍去,汝之頸不與兩肩一字平麼?”
袁世凱遷居三海,即密謀帝製。每庖人烹魚,袁命姬妾收藏鱗片之較大者,雲以製藥。後創浴池於居仁堂側,入浴後,從者刷池,輒見巨鱗數片雜垢膩皮屑中,相傳以為真龍。其變詐皆此類也。
王湘綺嚐與曾文正公論事,其時曾坐案前,耳聽王言,手執筆寫。曾因事出室,湘綺起視所寫為何,則滿案皆“謬”字。曾複入,湘綺論事如故,然已知曾不能用。
左文襄公平回疆後,勳望益崇。一日謂人曰:“君視我何如駱文忠(秉章)?”其人對曰:“不如也。”文襄曰:“何以知之?”曰:“駱公幕府人才有公,公幕府人才乃不複有公,以此觀之,殆不如也。”文襄大笑曰:“誠如子言!誠如子言!”
義和團之變,諸國聯國入都,兩宮西幸,詔李合肥鴻章議和。及和議定,公合肥疾篤,臨終無他語,但曰:“未知兩宮肯回鑾否?”遺疏略言:“今日中國譬如人有重病,必靜養元氣,始可漸複,倘更跳踉大叫,其斃也速矣。”及鴻章死,侯官嚴幾首(複)聯雲:“使當日盡用公言,成功必不止此;若晚節無以自見,士論又當如何?”
吳妍人為粵之佛山人,故自署曰“我佛山人”。有某小報與之筆戰,誤以“山人”二字等諸山樵、山民之類,致將“我佛”二字連綴成文,登諸報紙。吳見狂笑不已,翌日興師問罪,謂“我係佛山人,故曰:‘我佛山人’,何得竟施腰斬之罪。佛說‘未免罪過’,善哉是言!”
光緒戊申八月,為袁世凱五十生辰,在東安門外北洋公所大開壽筵,且演佳劇。時有某名士欲諂袁,獻一壽聯雲:“戊戌八月,戊申八月;我佛萬年,我公萬年。”前聯謂袁於戊戌八月政變得勢,後聯兼頌西太後。至十月,慈禧薨,袁亦隨之罷職。有好事者為易此聯數字雲:“戊戌八月,戊申十月;我佛今年,我公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