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踏出迎仙宮的門檻。

走出宮門,張氏兄弟驚呆了:眼前是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喧嘩聲正是從這裏傳出。這是怎麼回事?這夥丘八是哪個混蛋弄進來的?

他們快步上前,厲聲嗬斥道:“你們是誰的部下,為何在此喧嘩?難道不知陛下正在休息嗎?”

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居然不驚,還大喇喇地反問道:“你是何人?”

還沒等張易之開口,隊列的後麵已傳來了張柬之的聲音:“他們就是反賊張易之、張昌宗!太子有令:就地正法!”

張氏兄弟懵了:張老頭怎麼在這兒?武顯有什麼命令?

但這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因為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腦海中最後閃過的念頭恐怕隻是:死,也不怎麼痛嘛。

頃刻間,張氏兄弟俊美的麵孔已滿是血汙,身首分離,原本玉樹臨風的身體上多了不少冒血的窟窿。

士兵們粗魯地闖進了迎仙宮,原本垂手侍立的宮女們早已逃了個一幹二淨,隻留下女皇武曌一個人靜靜地躺在那裏。

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和兵器鎧甲相撞擊發出的金屬聲,武曌緩緩睜開了眼睛,頓時睡意全無,坐了起來——自己的龍床已被頂盔貫甲的士兵們圍了個嚴實,刀槍在並不明亮的宮殿裏發出幽幽的光,不時還聽到滴水聲——那是二張的鮮血從兵器上滴到了地上。整個場景甚是詭異。

到底是女皇,此刻武曌並不慌張,她定了定神,高聲問道:“作亂者何人?”

士兵們一時無話,倒是張柬之大踏步地走了上來:“張昌宗、張易之謀反,臣等奉太子之令將二賊誅殺。唯恐消息泄露,故不敢奏報。臣等在宮禁中動兵,實在罪該萬死!”

嘴上說著罪該萬死,武曌可壓根沒瞧出他有一絲惶恐,於是又把眼光放到了張柬之身後的武顯身上:“原來是你!既然叛亂之人已死,你也不用在這裏了,回東宮去吧!”

武顯早就嚇得腿軟了,聽了母親的話,正打算磕頭謝恩,卻被一旁的桓彥範一把攔住:“太子怎能再回去!昔日天皇以愛子托付陛下,如今年齒已長,又久居東宮。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臣。”

末了,桓彥範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大家的想法:“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

順天人之望?誰是天?誰是人?不就是一夥人帶兵逼我退位嘛,還說得這麼義正詞嚴的。可惜自己現在已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能如何?

合作吧。

但,我叱吒風雲多年,居然如此收場,真叫人心不甘啊!

一眼瞥見人群中的李湛,武曌不禁想起了他的父親李義府,想起了自己初登後位時和李義府並肩作戰的那段歲月。想不到,當初對李義府寵信有加,他的兒子卻充當了推翻自己的急先鋒。

武曌畢竟還是皇帝。麵對她的召喚,李湛不敢不來。

“你也是殺易之他們的將軍嗎?哈哈,想不到,朕對你們父子不薄,才有今天啊!”

這番話說的李湛一陣慚愧。平心而論,自己父子二人確實受到了這個女人很大的恩惠。雖然驅武複李是大勢所趨,但從個人角度而言未免有些忘恩負義。

此刻李湛能做的唯有訕訕地退下。

出了一口氣,武曌又瞄上了崔玄暐:“其他人都是由他人舉薦,唯有你崔大人是朕從基層一手提拔的,為何你也在這裏?”

本想看崔玄暐一臉慚愧的狼狽樣,不料他胸膛一挺,正色道:“臣這樣做,正是為了報答陛下的大恩大德!”

武曌愣住了,看來口頭的便宜也是占不到了,她長歎了口氣,又躺了下去——我為魚肉,汝等為刀俎,隨你們便吧。

政變成功,張柬之等人都長出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回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