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 3)

這兩個辦案人員火車還沒有到蘇州,北京方京生的老娘已經一個直撥電話撥到蘇州,尋到關鍵人物,講了幾句關鍵話。第二日飛上海,虹橋機場皇冠汽車送到蘇州,把方京生領回去“教育”了。方京生放出去,三子也關不住了。華聲公司所有的經濟往來全是用方京生的名頭,同其他人好像毫無關係的。沒有方京生對證,三子袋袋裏實實足足,身上卻清清白白。

三子原本也以為總要罰點鈔票的,結果一根汗毛也沒有碰,就這樣出來了。

方京生實在搭得夠,這邊三子驚魂未定,根本沒有來得及考慮今後的飯碗問題,方京生已經一個電話過來,把三子推薦給電子局下屬的一個研究所了,等三子尋上門去,人家工作證已經幫他弄好了,隻等貼張照片,敲個硬印了。

三子其他事體全再定當,準備造房子了。三子賺的鈔票明明不是正路上來的,官司不吃,鈔票不罰,倒要造房子了,這種事體,不要說張師母想不通,連三子自己也有點不安了。

三子的那塊地皮,是方京生幫他選中、幫他廉價買下來的,地點好,出腳便當,環境又不嘈雜。

房子開工那一天,來了不少麵熟、陌生的人來相幫,說起來,全是方京生的朋友,說是方京生關照的,三子造房子,大家幫他一把。三子想想方京生這樣講義氣、夠朋友,心想假使方京生再來做點什麼事體,他三子拎了腦袋也要跟方京生幹。可是方京生不會再來了,事體還是要做的,不過不會到蘇州來了,臨走辰光方京生承認自己下錯了賭注,蘇州不是塊幹事體的地方,過過小日腳蠻好,蠻愜意,可是想要有一番作為,不能在蘇州下注。

三子把房子造在蘇州,三子同方京生不同,三子已經不想幹什麼事體了。造好房子就結婚,值得慶幸的是小秦始終對他-一片真心,他關在拘留所的那幾日,思緒萬千,心中一片混亂,獨獨想到小秦的辰光,心裏才會平靜下來,好像小秦是一處避風港。

三子造房子,三號裏的住家眼熱煞,分期分批去參觀,看了回來互相交流,忙得不得了,每天有人回來傳送新的信息。

打石基辰光買了蹄子請人,八斤一隻,總共八隻。

香煙三五牌,茶葉碧螺春,還有洋河大曲,茅台倒不看見,大概買不著。

上樓板時,宮餅糕團拋掉三五十斤,糖果瓜子發掉十七八自。

匠人吃飯全是飯店裏廚子來做的熱炒,蹄筋海參大海碗盛的。

這種腔調,到上梁辰光,還不曉得怎樣張狂呢,真家夥呢,三子真的有鈔票呢。 青磚全是陸墓餘窯的貨色。 楠木全是雲南過來的貨色。 三子的新房子在種種驚歎中一日一日造高了。 上梁那一天,早上天氣蠻好,大太陽。可是到上梁辰光,落雨了,炮仗也放了幾個臭火,全是單響。

吃拋梁糕的人把這則消息帶回來,過了一夜,就變成駭人聽聞的大事體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聽說房子上梁出怪了,夜裏嘎啦嘎啦響,四周的居民被吵得一夜沒有困好覺。

張師母一直沒有去看三子造房子,上梁這天去了,現在聽見外麵有這種說法,早就熬不牢了,話中夾音地說: “早不落雨晚不落雨,上梁辰光落一場雨,看上去有名堂的……”

喬老先生糾正張師母的話: “名堂是沒有的,上梁落雨,木頭受潮不好倒是真的……”

張師母橫喬老先生一眼: “你算懂煞了,不作興的,你曉得上梁落雨,老法裏講起來不吉利的……”

馬上有人批評張師母: “你不可以這樣講的,人家造房子也不容易,你不可以觸人家黴頭的……”

“我觸人家黴頭?我做啥要觸他的黴頭,天上落雨又不好怪我的……”

“天上要落雨,啥人可以阻止呢?真正……”喬老先生說,“真正,人又沒有辦法指揮天老爺的……”

“所以麼,所以說早不落晚不落一上二梁辰光落麼……”

大家對上梁落雨不感興趣。

三子搬家的辰光,天井裏的人都來相幫,吳家卻隻有娟娟奔出奔進,叫三子“叔叔”“叔叔”,不舍得三子走。

三子退房子之前,同吳克柔商量,反正吳家人少,也用不著這麼多房間,他住的那一間是不是暫時借給張衛民住住。吳克柔回答得蠻幹脆,借是不借的,租是可以的,租金一百二十塊。

三子說了他一句,卻被吳克柔反問一句: “你同他要好,你新房子不是也有好幾間麼?借一問給他住麼。”

三子想不落,不再多管閑事了。

阿惠還沒有回來,三子臨走沒有見到阿惠,心裏總歸有點不踏實,也說不清爽為啥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