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周勃
天下之事不可以幸而成也以幸成斯以不幸敗古之所謂大臣者當不若是機可以先圖勢可以逆製而直依阿巽懦茍安目前僥幸以自定而後之人猶從而稱之曰某之功某之功吾不知其說也嚐觀平勃之在漢也奮身徒步際髙祖之興而景附之非內叅謀議則外應征代天下未定則設竒應變攻城略地如彼其勞也天下既定則誅亂製暴持危扶傾又如此其艱也呂氏之亂微二人者其孰不為漢危之蓋髙祖安劉必勃之語至今以為知人而二子所謂安社稷定劉氏後者亦莫不以為能踐其言也然吾聞之大臣之所以任天下之事者非徒以其一時之權譎小數可以愚敵人之耳目亦非以其椎魯樸鄙一無所事而徒以竊夫長者之稱而已也鎮之以望本之以忠守之以義謀之以豫而經緯之以才然後可以折奸萌遏亂源動無不克行無過舉而天下國家之事於我乎濟焉此固非有所僥幸於適然者也今觀平之在當時也臣魏事楚而卒亡命於漢回節易行於數主之間受金之汙亦且直任不愧而勃固織薄吹簫之徒也此其素望之不能明矣及其髙恵繼世呂雉擅命意欲貴其私戚而猶未敢公言之也天下之事豈一孺子之所能知平勃顧因辟疆之言遽推諸呂而王之度其意不過以太後哭泣不可止畏其有圖已之心而姑為是以順適其欲不知夫周陳氏安而劉氏危矣忠於謀國者顧若是乎哉故說者謂當時以義爭之陵既不可平又不可勃又不可則呂氏亦必有憚而不敢而胡為乎既不能諫又從而導諛之也要之平勃於漢草莽相從不過以強弱定君臣之分軋之以權勢縻之以祿爵而初非誠有為漢之心一旦勢殊事異則皆渙然離耳而欲以伏節死義責之不亦過耶夫既不能正之於先猶宜深察其變而豫為之所當時操兵柄典宿衛者悉為呂氏兄弟其不能使之帖然於下必矣而乃優遊以卒年歳寂寂而無一謀其平日所謂秘策奇計者一無所見而徒燕居深念至於陸賈直入坐而不知亦甚可笑也已蓋平之才不過權譎小數而勃者直一椎魯樸鄙之人而止耳而何足與言社稷之大計耶故當諸呂之發難也非朱虛侯章則其陰謀有所不及知非灌嬰齊王襄連兵於外則諸呂之心無所憚非平陽侯窋則賈壽之言無自聞非酈寄之紿說紀通之矯節則太尉不得入北軍而漢家之事於是乎敗矣迨其劉章諸人布置已定而勃猶未敢誦言誅之左右袒之問其心蓋尚業業也然則平勃固亦坐收其成功而已而豈真有安漢之才者哉故愚嚐謂二子之成功實有四幸髙後既殂一也人心為漢二也樊噲早死三也諸呂皆愚人四也何則使髙後尚在則雖其罪惡甚彰奸宄畢露而城社依憑決不可動不然吾恐事未克而先就菹醢之地矣彼太後者其何有於平勃耶沛公之有天下也剪除煩苛與民更始其徳澤之在人心乆矣傳一二世而呂氏乃欲竊而取之此固天下之所憤鬱也故絳侯以一節入北軍一呼而士皆左袒豈誠勃之能使然也哉樊噲之死蘇氏嚐幸之矣使噲也後太後而死則乗之以僣竊之權而濟之以雄桀之氣雖其妻呂嬃之智亦自高諸呂數等終不能遂成大事易劉氏而帝之而漢已深受其弊矣其肯安然受刃於諸將之手耶彼呂氏諸人皆庸奴俗子不過藉後勢以幸旦夕之富貴而非有雄才大計深識逺圖足與計子孫者也故酈寄一紿遽欲解組而去之正如司馬懿之料曹爽所謂駑馬戀棧豆者曽不思其主兵也何功其享有漢氏之祿爵也何道其所以服當時之將相大臣也何能獨恃一太後而後則死矣而猶欲歸封國享富貴以為呂氏不拔之業噫亦太愚矣且諸老人亦嚐有言其不便者使產祿當時僅得中人之識但據南北軍而不去則雖十勃百酈寄吾亦不知其何以措手故曰平勃之成功亦幸而已大抵平之機詐有餘而忠正不足至於呂氏之難則並其機詐而亡之諺所謂老將至而耄及之者平之謂矣事變既平而雍雍文帝之朝錢榖決獄之所弗與知以修宰相之度夫何難者勃之木強有餘而才識不足觀其就國之後執兵見守尉處事猶周章若此而況於變故之頃乎渭橋之迎倉卒請間所謂招之不來麾之不去者器度當不若是也要之二子於大臣之道均未之講論其優劣則勃之重厚猶可倚仗而陳平者特一巧詐小人而已奚其智奚其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