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失憶患者重新獲取記憶的時候，應該是無比激動和感懷的。
但喬晨曦卻隻有滿腦子的問號，如同在看一部電影，聽一部故事。
可畫麵裏所有的一切，又都是那麼真實，讓她有足夠的共鳴。
不，這就是她的經曆。
也因此，在麵對著紀雲宸時，喬晨曦的心情變了。
她定定地望進紀雲宸眼裏，仿佛想從他被血汙浸染了眼頭的眼睛裏確認著什麼。
喬晨曦久久沒有回答，紀雲宸先是凝眸看了她一眼，但在看到喬晨曦臉上露出熟悉的神情時，他不由發木。
“……你記起來了？”
“你記起來了！”
又重複了一遍，反而是紀雲宸比喬晨曦激動。
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能將自身情緒管理到最嚴格程度的紀雲宸，此時卻像一個根本無法抑製住內心躁動的青春期少年。
他突然抓住喬晨曦的雙臂，近距離看著她，目光熾熱而深邃。
喬晨曦似乎此時才從自己的思緒回到現實，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像是淚光的光澤。
但沒有想象中那種見者傷心聞者落淚的場麵，喬晨曦比她自己想象中還要平靜。
幾秒鍾後，她抬手輕輕推開了紀雲宸。
可她的目光是具有感情的，動搖得厲害，卻礙於某種逐漸蘇醒的痛苦而拚命壓抑著。
獲得五年前的記憶，就意味著喬晨曦需要麵對那段讓她痛苦不堪的過往。
更要麵對，她已經失去兒子這個事實。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在肚臍眼下方一指半的地方，有一道傷疤。
雖然後來經過整形手術肉眼看上去仿佛隻是皮膚的正常裂紋，但紀融天告訴過喬晨曦，那裏是車禍留下的傷痕。
可事實上，那是剖腹產動刀子的地方。
當時百分九十燒傷的喬晨曦，昏迷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她的狀態和植物人沒什麼區別，已經沒有自主反射活動。
身體狀況又分外虛弱，即便羊水破了也無法順利生產。
但這些事情，就隻有紀融天一個人知道。
失憶的喬晨曦不知道自己曾經生育過，而當她知道這個真相時，也以為孩子早就已經死了。
似乎隻有不承認自己回想起了一切，才能免於承受錐心之痛。
低下頭的喬晨曦咬了咬牙，卻是對紀雲宸搖了搖頭。
“我已經知道五年前的事情，不需要記起什麼。”
紀雲宸皺眉，喬晨曦的這種說辭反而更加可疑。
“你的眼神告訴我，並不是這樣。”
他沉聲開口，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我會和你說五年前發生過什麼，不管你之前聽過什麼版本。”
“當時你是怎麼回答的？”
“嗚嗚嗚……”夜風越刮越大，帶起的烈火將孤島般的殘骸團團圍住。
紀知念下意識往紀雲宸的方向靠了靠，雖說他最喜歡的兩個大人就在身邊，但紀知念還是會害怕的。
這和以前任何一次所經曆的危險都不一樣，不可抗力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紀雲宸此言一出，喬晨曦抿住下唇。
她當時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缺口，可以把自己從混沌中拉出來。
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喬晨曦便認為這是上天的旨意。
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麼，真正讓她痛苦的，又何止是過去的遭遇。
但現在紀雲宸重新提出來，意義卻變了。
喬晨曦隻覺心如刀割，因為她的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
明明她已經記起來，可時至如今，她卻深知兩人已經越走越遠了。
就在剛才她推開紀雲宸的那一瞬間，身體就替她選擇了。
“我忘了。”簡單又冷淡的三個字，幫紀雲宸壓迫止血時的關切早已消失無蹤，喬晨曦繃著頭皮，目光轉冷。
她記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代表著她知道五年前她會淪落到那種地步的原因。
紀雲宸即便這五年都在贖罪，可是誰能還給她孩子？
更何況，紀雲宸當年扣在她頭上的，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救紀雲宸那兩天遇到的紅衣女人，喬晨曦此時才忽然晃過神來。
為什麼會覺得她麵熟，因為她和當初那個女人有幾分神似。
她倏然動了，為什麼紀雲宸會和她訂婚，並將婚約公之於眾，即便是蘇醒過後，也沒有任何取消的動作。
隻有她一個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被麵前這個男人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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