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是說他後悔沒有對法師抱有戒心的意思。而是明知浮世森林潛伏了多少危機,明知這片“魔法師的墳墓”對於梅林來說是何等危險,他卻還是聽從了對方的堅持,任憑他跟隨自己來到了這裏。

……我明明,是想要保護他的。

心中的懊惱越發清晰,連同對外界的感知也一並在此時蘇醒。或許是梅林一向對除魔法以外的攻擊方式不太擅長的緣故,就算被控製著成功暗算了威斯特,卻也沒能讓他真正昏迷多久……最起碼,當他掙紮著睜開眼時,看到的確實是薇薇安有點驚訝的表情:

“你似乎比我想象中要醒的早一點。”

陽光從茂盛的樹冠間散落,在地上映射出斑斑駁駁的剪影。在少年逐漸清晰的視線中,除了光暈和漂浮的灰塵外,就隻剩不遠樹下勾著脖子緊緊貼在一起的男女——雖然那位披頭散發美豔無比的當事女主角他隻從心電感應中見過,並不算認識,但這並不妨礙他在驚鴻一瞥中認出那專屬於梅林的高顴骨。

威斯特一下子就被嚇醒了。

“所以,你其實喜歡控製著別人來做這種事嗎?哪怕對方是最強大的法師、隨時可能從你的束縛咒中掙脫也不在乎?”

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雙手都被帶刺的藤蔓牢牢綁在了樹幹上,棕發少年痛得微微皺起眉。雖然他並不怎麼喜歡評論別人的私生活,又落在這種不利的境地裏,而且真說起來在這方麵梅林也沒什麼好吃虧的……但為了同居人的清白著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小姐,一個發飆的艾莫瑞斯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

“現在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男孩。”

從梅林脖頸間抬起頭,薇薇安朝少年拋去一個曖昧的眼神,指尖卻不停在法師唇間婆娑著。無論最開始扮成威斯特挑逗梅林,還是現在控製著法師故意刺激威斯特,她似乎很喜歡欣賞他們明明在乎的不得了卻還強裝鎮定的表情……對於湖之精靈而言,人類的虛偽和謊言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利用這種不自知的傾慕,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她確實向來都鍾愛於這種遊戲。①思①兔①網①

所以,看著對麵那個表情並不怎麼好看的少年,薇薇安輕笑著扭過身,在法師眼瞼上落下毫不避諱的一吻:

“我當然不會對艾莫瑞斯做些什麼,他可是我們唯一能夠回到故土的希望……天空、大地與海洋之子,古教所畏懼的偉大巫師,甚至存在即是魔法本身——背負著這樣榮耀的頭銜,作為祭品,聽起來是不是比永恒之王要有吸引力的多?”

“做夢。”鮮血順著被藤蔓紮破的手腕緩緩流下,卻不能分走少年哪怕一絲的注意力。危險眯起眼,威斯特冷笑一聲,身前傾落下來的陽光開始漸漸凝實成一道道鋒銳利刃,漂浮在他們之間,蓄勢待發。

“哼,你以為憑你現在樣子還能幹什麼?”

伴隨著女巫輕蔑地嘲諷,束縛住少年雙手的藤蔓猛地用力,在深深刺入肌膚的同時,也讓威斯特痛得眼前一黑,光線碎片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依然緊緊攀附在眼神空洞茫然的法師身上,薇薇安像貓一樣舒展著身體,壓製住梅林蠢蠢欲動想要掙脫控製的意識,聲音慵懶而沙啞:

“對於我來說,失去魔法的艾莫瑞斯根本毫無威脅。而你,既然落到這種境地,那也和被關進籠子裏的野獸沒什麼兩樣……你以為你有什麼還能夠威脅我?你所謂的心電感應嗎?”

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威斯特不甘心地咬緊嘴唇,眼神終於開始凝重。他當然已經發現了,自己所有投向對方的心靈能力都仿佛被屏蔽了一般,石沉大海。無論不死心地重試多少遍,想要同化薇薇安或者梅林的思想,卻終究還是枉然。

——她到底還知道多少關於他的事?就像當年被易萊哲伏擊一樣,所有的底牌在使用之前就早已被人洞悉了嗎?

“所以,你到底想怎麼樣?”抬起頭,少年眉心緊緊糾結在一起。

“別擔心,隻是想跟你做個交易。”

當然能看得出他的猶疑。或者說,自己利用的就是這份躊躇和小心翼翼。薇薇安冷冷揚起嘴角,從袖中劃出一把匕首,抬手抵在眼神空洞毫無反應的梅林脖頸間。雖然嘴裏這麼說,卻完全沒有給威斯特商量的餘地:

“你要麼按我說的做,要麼看著艾莫瑞斯死在這裏——我想,以你們的交情,他的命應該足夠讓你拿自己的來換吧?”

指尖一動,繼而顫唞起來。梅林被禁錮的個人意誌此時比先前反抗地更加劇烈,一瞬間竟讓薇薇安壓製得都有些吃力。狠狠瞪了不安分的法師一眼,女巫再次加固了束縛的咒語,隨即便抬起頭,等待那個被命運呼召的少年做出選擇。

……他這還有得選嗎?

點點頭,威斯特臉上隻剩苦笑:

“你想讓我幹什麼?”

“我要你去往亡靈居住的神殿,在那裏,有能夠讓我們重新回歸阿瓦隆的東西……你必須用那個來交換艾莫瑞斯的性命。”

把一張繪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