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物的古舊羊皮紙扔到威斯特麵前,薇薇安打了個響指,那些束縛住少年的藤蔓就紛紛從樹幹脫落。僅剩一根還纏繞在他脖頸上麵,隻要稍有異動,那鋒利的尖刺就會瞬間刺穿他的喉嚨。

冷冷開口,女巫高傲地揚了揚下巴:

“拿著這個去,找到它……別耍什麼花招,隱者。雖然我承認不可能攔得住你,但在你麵前和艾莫瑞斯的同歸於盡,我還是辦得到的。”

——梅林的命都在你手上,我怎麼敢冒那個風險。

神色越發無奈。頭一次被人這麼死死威脅住的威斯特無聲歎口氣,確定自己暫時想不出任何脫困的方法,也隻得聽話彎下腰,撿起那張破舊的羊皮紙。

而下一秒,他就被上麵所繪製的圖畫震在了原地。

第四十二章

“王者之劍固然強大,但殺人的卻永遠比不上能夠救人的來得珍貴。”

早在牛津的拉德克裏夫圓樓,威斯特閱讀有關亞瑟王的傳說讀本時,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句*師對於卡梅洛特國王的告誡。在史冊記載中,亞瑟·潘德拉貢的聖劍excalibur削鐵如泥、無堅不摧,而佩戴王者之劍的劍鞘則永不流血。若非後來永恒之王不慎將其遺失,那麼,在最後的劍欄之戰中,他怎麼也不可能落得和莫德雷德同歸於盡的結局。

曾經,威斯特也一度興起過尋找聖劍之鞘的念頭。但當他得知這個時間線中excalibur其實是梅林直接用裸劍和龍息鑄造的之後,他以為,這個所謂能讓佩戴者刀槍不入的神物根本就不存在了才對。

可是——

低頭看了眼手中年代久遠的羊皮紙,威斯特現在的表情有點複雜。

——雖然時間邏輯沒一個對得上,但他絕對不會認錯。,這上麵所勾畫、並被湖之精靈所覬覦的,的的確確就是王者之劍excalibur的劍鞘。

‘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

雖然不清楚薇薇安到底知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但梅林是肯定不知道的,所以威斯特明智地對此保持了沉默。畢竟以法師的性格,若是知道要拿來交換自己性命的東西其實是亞瑟的保命符,他很可能會做出一些不可預料的舉動……而對於威斯特來說,沒有什麼能比梅林更重要。在受人脅迫的現在,他不敢,也不能為此冒任何一點的風險。

更何況,他究竟能不能拿得到那被安置在神殿最深處的聖物,這顯然也是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問題。

抬頭看了看麵前幾乎被荒草覆蓋的廢墟,老舊的大理石宮柱上爬滿青苔和藤蔓,破落,卻也依然能感受到曾經那種繁榮的輝煌。深林的風悠悠從黑暗走廊裏穿過,卷起千百年積累的塵土味道。在這片曾經被白女神所庇護的土地上,哪怕如今已無人朝聖,也依然保留著神祇的莊嚴和威儀。

而且,這裏有什麼在呼喚著他。

骨子裏流淌的血液似乎和遺跡下被遺忘的虔誠起著共鳴。比起剛跨過無名道碑時的縹緲感,真正站在神殿之前,那種被命運擺布的感覺顯得更加清晰可見。威斯特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不管前方有什麼在等待著,事到如今,他除了一直走下去外,也沒別的路可選。

這是,一場他和自己的賭局。

……

與此同時,在威斯特踏入浮世神殿的刹那,正用水鏡觀察他動向的薇薇安突然感到身後有破空聲襲來,隨即,便是一把已經被鏽蝕的劍鋒抵在後心。

“你掙脫束縛咒的速度比我以為得要快。”沒有回頭,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女巫垂下眼微微笑了,“該說,不愧是最強大的魔法師艾莫瑞斯嗎?”

“如果真是最強大的,也不會被你耍得這麼狼狽。”

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梅林死死瞪著女巫沒什麼緊張感的背影。雖然他對於各類魔咒的抵禦力一向高的出奇,但在自身被壓抑到極致的情況下掙脫湖之精靈的魔法,卻還是耗費了他大半精力。隨手從荒草堆屍骨中撿來的長劍不自覺向前推進了幾分,似乎隻消一個用力便能將女巫斬殺當場,但法師也明白,這隻不過是一時的假象罷了。

——沒有刀劍能傷害一個魔法師,這點不會有人比他更為清楚。

“我沒空陪你在這裏玩小孩子的把戲,薇薇安,我要到他身邊去。”

毫不驚訝手裏的鋼劍會憑空斷成幾節,梅林隨手丟掉劍柄,轉身朝威斯特離開的方向走去。湖之精靈用他的性命威脅那個少年孤身涉險,這已經觸到了艾莫瑞斯的底線。更何況,他被要求前往的地方,那座居住著亡靈的神殿,隻要是個巫師都聽說過那裏種種可怕的傳說……自認為沒法心平氣和待在這裏任憑威斯特為自己而死,法師抿緊嘴唇,就像有人在他的心髒上撒了一把玻璃渣般,連每次呼吸都開始變得細細碎碎的疼。

“你不能離開這裏。”

打了個響指,無數粗壯的藤蔓就從法師腳下破土而出,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牢籠,但好在不像奉送給威斯特的那樣長滿了恐怖的倒刺。薇薇安終於從水鏡前轉過身,直直看向因為再次被困而憤怒到極致的梅林,碧綠如新葉的瞳孔中似乎有憐憫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