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出去之後,你能每天都給我講一個新的故事嗎?”

或許在阿德萊德眼中並沒有什麼關於死亡的概念——而這也正是她總能讓人回憶起希望和期盼的原因。女孩兒睜開如同馴鹿幼仔般的眼睛,這麼說道,每一寸目光中都帶著不慘任何虛假的天真和澄澈。

“當然,我還會送你能裝滿一整座莊園的童話書。”

愣了愣,雖然知道既然查爾斯這幾月都沒能找到自己,那接下來成功獲救的幾率也隨著時間流逝而越來越渺茫,但威斯特還是這麼笑著回答。

——他自然不會去戳破一個孩子最單純的期待……就連他自己,時至今日,也不得不從這份單純中汲取活著的執念,而不是心灰意冷將心身放逐。

“那我們就這樣說好啦,你可不能反悔……哎呀!我看到艾比來找我了!!”

從少年懷裏一躍而起,甚至不小心撞上了頭頂的鐵製管道。威斯特眼角抽了抽,想說她兩句卻舍不得,隻能哭笑不得給眼淚汪汪的女孩兒揉著腦袋。阿德萊德的心電感應範圍醒來要比他廣泛,即便是在現在這種能力被大幅抑製的情況下。雖然他還沒有感應到那位一直照顧她的女士的腦電波,但卻也不會懷疑女孩兒的判斷。

“阿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果然,在他手忙腳亂安慰快要哭出來的女孩時,伴隨著一陣並不輕快的腳步聲,一位東方麵孔的女性也出現在他的隔間前。由於被帶回來時阿德萊德年紀太小,因此管理這裏的改造人就把她托付給了一位沒有任何能力的人類女士照顧,並且允許她在這片囚犯們的聚居地中保有一定的行動自由……隻不過,到了時間一樣要回到自己的隔間罷了。

朝威斯特點點頭,那位叫做艾比的女士牽起碧眼女孩兒的手。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在沒入黑暗前,依稀還能看到女孩兒不舍的頻頻回望。

“你對那個小女孩這麼好,該不會是看上她媽媽了吧?還是說你有戀童癖?”

或許是他專注的眼神太過明顯,隔壁直爽粗獷的俄國人隔著鐵欄戳了少年一拐肘,還用不怎麼標準的英語善意調侃了幾句。收回目光,沒什麼精神瞪了他一眼,威斯特搖搖頭,有些出自本能的感覺,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跟這位直腦筋的中年人解釋。

和阿德萊德不同,威斯特實際上對艾比並不怎麼喜歡。雖然他曾經確實被查爾斯保護得很好,但這並不意味他從未直麵世態炎涼——他看得出來,那個女人眼神中的神彩實在太過懦弱,照顧阿萊或許隻是懾於管理者的命令,而非出自真心。而這種順服,一旦被強權壓迫,她是否能真正保護女孩兒也未可知……

不過,在這種明天可能就會死去的境遇裏,這樣的擔憂又有什麼必要呢?

在被用作床鋪的冰冷石台上躺下`身,雙手枕在腦後。少年合上眼,沒有理會隔壁俄國人罵罵咧咧這鬼地方竟然不提供伏特加的抱怨,有些疲倦地清空思維,漸漸睡去。

而看著自己曾經蒼白狼狽的臉,仿佛在旁觀一場早已知曉情節的電影,他垂下眼,淡淡看著自己透明的指尖,心中本應有所悸動,此時卻如同被掏空了般,除了茫然再無其他。

賢者之泉能溯人記憶。忘記了這個浮世森林最基本的法則,冒冒失失伸手去觸碰,他會陷於這種經年舊事之中,似乎也無可厚非。

俯身在肮髒潮濕的牆角坐下,眼神卻未從二十年前的自己身上離開。威斯特把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直到此時才恍然驚覺,原來這些他以為已經遺忘了的東西,他卻仍能夠清晰記起每一個畫麵,能夠回想得起地牢裏青苔和泥土腐朽的氣息,還有那唯一一縷從天窗散落下來的陽光,溫暖著殘留有刀鋒冰冷觸♪感的肌膚,曾經帶給過自己多麼珍貴的希望和勇氣。

還有,阿德萊德。

不是那個懷抱著對他的仇恨而死的德國女孩,也不是二十年後被易萊哲瘋狂利用的克.隆.體。她依然還鮮明地活著,會哭,會笑,會撒嬌,會纏著每個人給她講故事,還會每天偷偷跑到他的隔間,隔著鐵欄對他毫無芥蒂地微笑。

那麼,接下來的事就已經很清楚了。

回憶與回憶的重合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疼痛。他看著早已流淌的時間再一次緩緩向前,拚湊起整片通往過去的牢籠——

隔壁天性樂觀的俄國人不知何時被帶出了地牢,從此再也沒有回來,而窗外被血澆養的野玫瑰卻盛開得更為鮮豔;阿德萊德來得次數越來越少,雖然一如既往天真單純,但那位艾比女士看向他的眼神卻逐漸變得複雜警惕;不知是不是易萊哲的實驗有了突破性進展的緣故,他最近並不經常露麵,也很少再把威斯特拉上實驗台折騰。若非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依然濃重,他或許就真要以為,先前所遭受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