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皮膚下流淌的血液仿佛變成了翻滾的岩漿,燃燒著刻骨銘心的恨意。阿德萊德的死就像是一塊被烙鐵永遠留在心中的猙獰疤痕,鏟不去,忘不掉,也成了一輩子都要背負的枷鎖,至始至終沒有得到安寧的可能。

眼前的自已依然經受不住五感剝奪和心靈風暴的雙重洗禮,開始被喚醒蟄伏在心中的嗜血野獸。威斯特漠然旁觀著四周時間凝滯,被壓縮到極致的氣流爆裂,眨眼便擊碎了碧眼女孩兒的心髒,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雖然,在不經意看到阿德萊德瞳孔中依稀的恨意時,胸口也會有那麼一瞬間的疼痛。

隻要活著,就必須悔罪,他實在太清楚了。

所以,他從來未曾害怕過過去的記憶。

就算賢者之泉千次百次將這一幕幕呈現在麵前,也絕不會動搖他分毫。

“你真的如此決定了嗎?”

伴隨空間劇烈的震動,數十道光影突如其來從我身邊刮過。他能看出那些模糊而又遙遠的影像,無數熟悉的身形交錯閃現。他所喜悅的、所痛苦的、所遺憾的,全都毫無征兆浮現出另一種截然相反的結局,似乎在誘惑著他就這樣回到過去,去改變那些讓他至今仍耿耿於懷的錯過。

威斯特回過頭,四周光影褪去,隻剩下一片漆黑汪洋,和其中安靜立於水麵之上的高貴神祗。他並不能看清她的臉,卻也不妨礙從她語氣中想象出,那人臉上究竟是怎樣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和好奇。

傳說浮世森林裏居住著最高位的白女神,人盡皆知。但卻很少有人清楚,時至今日,在這個神族衰微的時代裏,她卻依然順從著命運,沉眠在這片賢者之泉裏守護眾生。

“你指的是什麼?”

當然早就察覺了泉水中另一個生靈意識的存在,威斯特輕輕頜首。畢竟他早就已經見識過了曾經隻存在於神話中的北歐神族,現在麵對凱爾特人崇敬的白女神,自然不會驚慌失措到哪裏去。

“當然是過去。”

聲音如同清澈的溪流,白女神尾音微微上揚,透露出幾分主人心底的訝異: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背負了二十年,幾乎融入了每寸血肉之中,甚至早已變成你活下來的理由……可現在,卻決意要將曾經全部遺忘嗎?”

“不是遺忘,而是不再被它所擺布。”這麼說著,少年點了點自己的額角,“如果隻是忘掉的話,那種事一秒鍾就可以做到。但接受已經發生的事實,不再隻為記憶而活,卻需要整整二十年來砥礪。”

握住那些像荊棘般叢生又長滿尖刺的過去,他確實曾被傷得血肉模糊卻終究不肯放手。但是,在以疼痛寫下自己依然活著的證明後,就算傷口從不曾被時光愈合,他也漸漸能夠習慣這份撕心裂肺的選擇。

“因為又有了想要保護的人?”神祗歪歪腦袋,似乎是笑了笑。

“誰保護誰現在可說不好,畢竟我可從來沒有小看他們那些魔法師的意思。”無奈按了按眉心,威斯特有些苦惱地扯著額前過長的碎發:“我隻是覺得,我不能用握著荊棘的那隻手去靠近他……”

不然,即便是最強大的艾莫瑞斯,他也是會被紮傷的。

“我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隨著白女神平平淡淡的語氣,四周濃稠的黑暗仿佛被風吹散了般,露出賢者之泉恢宏華美的表象。宛如被什麼所牽引,泉水中央,那由命運所鑄造的王者之劍鞘透過水麵升起,沒有蕩起一絲波紋,緩緩漂浮至威斯特麵前。

他毫不猶豫伸出手。

“拿起excalibur,就是拿起了你和他的命運。我想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白色紗裙被浮水蕩漾開來,久未從沉眠中醒來的神祗轉過身。不知從何處飄來紫藤花瓣打著旋落入泉水之中,晃花了光線,晃花了時間,也同樣,晃花了人的眼。

“三麵女神為艾莫瑞斯編織好了他注定的結局,為了古教的複興,不惜以永恒之王的死來成全。但現在我允許你,威斯特·澤維爾,去以你的意誌為梅林作出選擇……但同樣,作為不屬於這裏的生靈,當你為一己之私逆天改命的刹那,就再也沒有踏入這裏的資格。”

白女神的聲音很平淡,或者說很清冷,但這並不影響威斯特從中聽出幾許微不可覺的鬆融。他愣了愣,握著劍鞘的手一緊,再回神時,他已經站在了神殿外的草地上,縱然四周亡靈們呼嘯湧來,卻也因為excalibur神聖的氣息而不敢接近他半分。

——所以,這是給我的審判嗎?

眉宇間第一次露出一絲類似苦笑的神色。少年沉默了會兒,才終於微微歎口氣,尾音在空氣中飄散地很遠很遠。

或許,他就是有這種無可奈何的宿命。

每一次,都注定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 …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拎著看起來就很不一般的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