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開學後,鄧溯與秦芳薇一起去辦了入學手續。
誰知第二天要正式上課了,鄧溯居然沒來,她打他電話,卻是關機。她直接打車去了鄧家,鄧家管家說:“鄧少昨晚就沒回來。”
“那他去哪兒了?”她忙問。
管家說:“不知道,好像是被太太帶去老爺子、老太太那邊了。”
鄧家的老爺子、老太太住在香港,具體住哪裏,秦芳薇自然是沒法知道的。
莫不是鄧爺爺出什麼事了?
她隻得道謝離開,整個人顯得魂不守舍的,險些就被車子撞了。
遠處,跟蹤過來的昀珩看得眼皮直跳。
在回去的路上,她給鄧媽媽去了電話,也是關機。
晚上,她洗完澡,開始給他發短消息,可是,一條條消息發出去就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第二天大清早,她睡醒的第一時間就查有沒有來電,以及短消息,可惜什麼都沒有。
而鄧媽媽的手機也一直處在關機狀態。
她失望極了。
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拿著那戒指,她沮喪極了:“阿溯,阿溯,快給我電話啊……別讓我這麼擔心你好不好?”
一連三天,他無故失蹤,音訊全無。
周末她又去了鄧家,管家說:“鄧太太沒回來過,鄧少也是。”
她變得慌亂起來,再沒辦法靜下心來做作業,還曾去問過父親:“您能和鄧媽媽聯係上嗎?”
父親也是搖頭,直唏噓:“一直關機,也不知出什麼事了……我找了鄧先生,鄧先生也不知道他們母子去哪兒了……”
周一上午上課前,一個同學從外麵奔跑進來,急不可耐地對她說:“不好了,不好了,鄧家有人來給鄧溯轉學了……”
聞言,秦芳薇臉色赫然一變,飛奔了出去。
辦公室,來給鄧溯轉學的是鄧夫人的那個助理平姐。
“平姐,阿溯呢?阿溯呢?為什麼突然要給他轉學?為什麼呀?”
秦芳薇衝進去時,看到平姐正要離開,二話沒說,撲上去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顯得極為失態。
那一刻,她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無比慌亂。
是的,她心裏太慌太亂了,這事來得真是太突然了。
可平姐望向她的目光無比平靜:“喲,原來是秦小姐啊!是啊,鄧少轉學了,他會去美國念哈佛。你是知道的,鄧少是鄧家唯一的繼承人,鄧太自然得為他的人生做出最好的規劃……”
是,鄧家財大氣粗,這樣的規劃對於鄧溯而言無疑是最好的,可是之前她怎麼就從沒聽鄧溯提起過呀?
血色盡失的漂亮臉蛋上流露出了不信的情緒,因為鄧溯之前才和她說過的,要和她一起讀他們喜歡的專業,去實現為天下人建造家園的夢想,將世上的建築藝術融為己有,設計出別具一格的作品來,那是他們發展的方向。
現在,他突然要偏離這個方向,她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不急嗎?
“阿溯呢?他現在人在哪兒?為什麼他的手機關機了,怎麼打也打不通?”這件事太不對勁,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無比急切地問道。
“不清楚,這是鄧少自己的事,我隻是鄧太的助理,不是鄧少的。對不起,實在沒辦法為你解惑。如有疑惑,你可以給鄧太打電話。我還有事,得走了。秦小姐,請放開我。”平姐盯著那雙揪著她衣袖不放的手,友好卻又顯疏離地請求著。
恰好這時秦牧打來電話,秦芳薇騰出一隻手接電話,另一隻手繼續抓著平姐。秦牧在那邊道:“我和鄧夫人通過電話了,等一下陪你去見她。”
聞言,秦芳薇這才鬆了手,整個人幾近虛脫地問:“真的?鄧夫人約我見麵?”她眼底頓時冒出了希冀之光。
“嗯!”秦牧點頭。
“幾點?”
“下午一點。”
“鄧夫人有說什麼嗎?”
“沒有。”秦牧回答,心情卻非常不好受,因為鄧太的反應很冷淡,不似往日那般熱絡了。
“好。”秦芳薇長呼一口氣。
一個上午,秦芳薇在恍恍惚惚中度過。
午飯後,秦牧帶著秦芳薇出了校園,叫了車往約定的地方趕去,來到了一處名叫金玉樓的私人會館。
在門口,父女倆遇上了陸瑤,那個離棄他們父女,另嫁了豪門為貴婦的女人也在這裏。
“你怎麼也來了?”
秦牧擰眉看著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前妻。
“是鄧夫人找我來的。”
這讓秦芳薇困惑極了,不知道鄧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是鄧夫人請來的,那就一起進去吧!”
秦牧說完領頭往前走。
陸瑤看到秦芳薇沒理她一下,不覺輕輕一歎:“薇薇,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
不過秦芳薇哪有心情理她,緊跟著父親往裏走,不想和這個曾經無視她的央求,非要離婚而去的女人有任何牽扯。
包廂裏,鄧夫人張愛旖一身幹練優雅的裙裝,彰顯著成功女性的漂亮和高貴,眼神顯得那麼的高高在上,不笑,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目光讓人覺得無比陌生。
秦芳薇已經很久沒見過鄧夫人,這近一年的時間裏,她們疏遠了,以至於曾經那個顯得無比可親的長輩,如今看來遙不可及。
鄧家是富貴之家,這秦芳薇老早就知道了,雖然在學校,每個孩子都穿了校服,但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說,鄧溯穿的鞋全是名牌;校服裏麵的毛衣、襯衣,全是名牌;手上戴的表,也是名牌……以前鄧夫人每次給她捎帶來的禮物,都價格斐然……
而秦家,秦牧工資再高也隻是一個教師,他教養女兒,富養的是精神,家裏最多的財富是書櫃上羅列的各種書籍。說她讀書破萬卷,那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但他們相愛講的是情趣,求的是心靈上的契合,他們從不做物質上的考慮。
所以說,年經越小,感情越是純粹,因為心是簡單的心,喜歡是純淨的喜歡—這大約就是初戀最珍貴的地方吧!
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和鄧溯有差距,現在看到了這樣一個截然不同的鄧夫人,她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富貴人家和普通人家的巨大差異。
這種差異一直存在,隻是以前被她盲目地忽視了。
“坐。想喝什麼自己點。”鄧夫人淡淡示意了一下。
秦牧拉著秦芳薇坐到了鄧夫人的正對麵,而陸瑤則坐在邊上那個位置。
“鄧夫人,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得您召見,真是我的三生之幸。”這話是陸瑤說的。
秦芳薇聞之不覺大皺其眉:陸瑤嫁的也是個有錢人,可一來到鄧夫人麵前,一句話就矮了三分。
也是,陸瑤充其量就是一個土豪,而另一個則是真正的富貴人家的掌權人。
可這種諂媚的語氣讓秦芳薇覺得很不舒服。
“卓太太,請你來呢,是想告訴你,卓氏和鄧氏的合同基本上可成,回頭你們將你們的計劃書略作修改,我們再正式見個麵就可以簽約。至於要如何修改,回頭你和我助理談一談。這麼說吧,這件事之所以會玉成,全是因為我兒子在他父親麵前說了好話。我們家鄧先生寵著兒子,就同意了。不過,這樣的事,還請卓太太以後別再去麻煩我兒子。那孩子單純,臉皮薄,還請你別再為難他……”
明明人家說話時的語氣一點也不重,秦芳薇卻覺得那個直直盯著自己的鄧夫人這是在憑空扇她耳光,好像早已認定她在鄧溯耳邊吹了風,幫著她的母親得到了那樣一份合同。
一股無名怒火噌噌噌就冒了上來,她無比憤怒地瞪向自己的母親陸瑤:“你找過鄧溯?”
她恨得直咬牙。
“隻是無意間遇上鄧鄧和鄧先生一起吃飯,我就和他們聊了幾句。”
陸瑤見她雙眼噴火,畫得精致的眉皺了皺。
鄧夫人卻冷笑了一聲,一雙犀利的眸子直直地盯著秦芳薇,不等她們再多說什麼,就扔出了幾句奚落的話:“不管是不是巧遇,我兒已經幫你爭取到了你們該得的利益。今天我來見你們,隻是想告知你們一件事。薇薇,你是個好姑娘,又聰明,又能幹,是個好苗子,好好培養,將來一定可以成氣候。但是,你不合適我們鄧家,也不合適我們鄧鄧。我不希望我們家鄧鄧因為一時的不成熟,而被你拖累一輩子。所以,我決定給他另一種人生。
“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分上,還請你高抬貴手,從此以後,請不要再聯係他,也不要再糾纏他。他的人生,是一片任由他飛翔的廣闊天空,而你隻會拉低他的品位,拖他的後腿,讓他變成像你們這樣平庸的普通人。這是我不允許出現的事。我的兒子,注定會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而你,並不能幫到他。為了他的前程著想,還請你放了他。你再出色,和我們家還是相差太遠。這些話,我說得直白,如果傷到你,我很抱歉,但這是大實話,不摻任何假,隻希望可以給你當頭一棒,讓你徹底認清楚自己的社會地位,別強求不屬於你的生活,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鄧夫人是個厲害的女人,秦芳薇是知道的。她代表鄧氏拿下別人拿不下的合作方案,在男人的世界裏占有一席之地。她是強大的,可她在自己麵前一直是溫柔的,現在聽著她用尖銳的語言來攻擊自己時,秦芳薇的心頓時碎成渣渣。
“這是您的想法,而不是阿溯的意思對嗎?”她無比冷靜地抓著這個要害問著,不服氣地和鄧夫人對峙著。
“這重要嗎?”鄧夫人淡淡反問。
“當然重要。您不是阿溯,您在走您自己的路,阿溯也該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被逼迫著違背自己的意誌,過您安排的生活……”
秦芳薇大聲吼了回去,勇敢地為自己、鄧溯的命運和這個女人叫板著。
她曾經有多喜歡這個女人,現在就對這個女人有多失望。
秦芳薇原以為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好吧,她是與眾不同的,能成為女強人,自然不同尋常。可是這個觀念,是不是也太古板、太專製了?
“我知道,你現在覺得你們是成年人了,有那個權利自己做決定。可你又知不知道,你們現在這麼年輕,根本就不懂怎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我兒子的未來,絕對不能被你毀掉。而你們之間所謂的感情,時間可以證明,那隻是青春荷爾蒙刺激下的幻覺,完全不值得一提……”
鄧夫人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闡述著她的觀點,語帶嘲意:“我承認,我兒子夠優秀,身上有著足夠讓女生們見了就想嫁的本錢,不管是長相,還是家庭,足夠讓所有小女生非他不嫁。可秦小姐,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真的配不上我們鄧家。”
一句秦小姐,一句自知之明,一句配不上,刺得秦芳薇遍體鱗傷。
那個小時候親昵若母親的鄧媽媽哪兒去了?
那個願意從國外給她帶禮物,逛街都願意帶上她的鄧媽媽呢?
那個叮嚀兒子不準欺負她的善良女人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這不到一年的時光,曾經那個鄧媽媽怎麼就突然變得麵目全非了呢?
“鄧夫人,以物質和金錢來衡量一男一女配不配是膚淺的表現。金錢可以通過奮鬥用自己的雙手掙來,物質可以用金錢買到,隻有精神是買不到的。精神上的匹配,才是真正的匹配。鄧溯是個優秀的孩子,可惜生他的你卻是這麼功利。先不說鄧溯和我們家薇薇將來有沒有可能配對,就衝他有你這樣的母親,我就不會允許她嫁過去受這份罪。認識你這麼久,今日算是見識了你的廬山真麵目。怪不得鄧鎧兄看你不入眼,原因我算是徹底了解了。蠻橫不講理才是你的本性,你比燕秋差遠了……”
鄧夫人說話紮心,秦牧更勝一籌,用一個燕秋直戳其要害,令其臉色倏地大變,立即拍桌子叫了出來:“秦牧,不許在我麵前提那賤女人!”
“她若賤,那你呢?!拆人姻緣賤不賤?”秦牧用強調的語氣又譏諷了一句,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多說一句廢話,當即站起,看向秦芳薇道,“走,已經沒有任何繼續和她談下去的必要了。”
是沒必要了。
人要有骨氣。
鄧溯的下落,總有其他辦法找到的。
這樣的鄧夫人,醜陋得讓她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秦芳薇挺直了脊梁往外走,卻看到陸瑤在安慰鄧夫人:“您消消氣,您消消氣,老秦這個人說話一向就這麼不經大腦,那個燕秋算什麼東西……”
她聽著心冷。
鄧夫人則在冷笑:“秦牧,你敢如此羞辱我,我記下了。”
那語氣陰沉,就像在放冷箭似的,令秦芳薇心生驚悚,背上一陣陣發涼。
走出會館時,她迷茫地望著依舊蔚藍的天空。失了他的消息,她整個人就好像失了方向:“爸,您說,阿溯現在會在哪兒?”
而此刻的鄧溯正在別墅的床上。
他的腳崴了,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將他牢牢看著。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他與世隔絕著,身邊隻有幾本與金融相關的書。
張愛旖的手段很強硬,這女人在外本就是一個強勢的人,這一次,她隻是將她的強勢用到了她兒子身上。而鄧溯的態度也很堅決,完全不肯妥協,脾氣之臭,同張愛旖如出一轍。
今天,在她一早離開時,失望之極的鄧溯無比冷靜地對自己的母親說了這麼一句話:“媽,你控製不了我一輩子。這輩子,我的心已長在芳薇身上,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都不能拆散我和她。此生,我非她不娶。”
從小到大,鄧溯是個乖寶寶,或者說,張愛旖在他眼裏一直是一個最懂兒子心思的好母親。她以德服人,最講道理;他呢,少年老成,體諒著她的苦楚,故彼此相依為命著,從沒鬧過矛盾。
像今番這樣鬧得如此之僵,是他沒料想到的。生活軌跡被扭曲的同時,那顆敬愛母親的赤子之心也被撕裂了。
離去的張愛旖站定在門口,回過頭,臉上的笑容無比冷漠,無半分妥協之色:“你這是想逼我親手毀了她?如果這是你的想法,我可以如你所願。”
那發狠的模樣,鄧溯看得心驚肉跳。
那個慈母哪兒去了?
她哪兒去了呀?
他想到了上次芳薇被襲的事,如果那真是母親做的,她的心得何其的狠!
難道,這才是母親的本來麵目嗎?
到底是什麼促使母親變得如此的麵目可憎?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想問她:一年前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可他問不出口,他的心亂極了。
一連數天,他消失無蹤,薇薇得有多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