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秘密碼箱(3 / 3)

生活遠不如她年少時想象的那麼如意,成功來得無比艱難。

“如果有下輩子,阿溯,我希望我可以和你一起讀完大學,而後一起創業,一起為輝煌的人生而努力……”

她輕輕地吹著茶葉,說出的話是足夠讓她心疼死的選擇。

鄧溯專注地望著她,坐姿那麼的僵硬,哪能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她隻希望下輩子如何如何,而不說此生。願望是美好的:一切從頭開始,一切沒有瑕疵,可是,下輩子是空話而已,人生隻有這輩子,哪來下輩子,而他根本不想錯過往後的時光。

“薇薇,你……你這是打算和傅禹航過一輩子嗎?”

他的嗓音一向清亮悅耳,和人辯論時,更是激昂奮進的,可今天,他的語氣是如此的沉重。

他們倆在一起時的氛圍從來是愉快的,生機勃勃的,每每充滿了歡聲笑語,然而現在呢,他們竟變得這麼憂傷,明明該歡喜的,可為何有點悲?悲得讓人受不住,心裏則充斥著萬般無奈,以及說不出來的苦楚……

她的這輩子本該是他的,而他本該是她獨有的。

“阿溯,我嫁掉了。如果你早來幾個月,我想我不會嫁。哪怕我爸逼我,我也不會走進另一個男人的生活當中。獨自一個人走過了那麼多年,我沒想過要和別的人捆綁在一起一輩子。可那個時候,我別無選擇……”

就像在陳述別人的事,她冷靜地訴說著自己的人生經曆,這些是那天他們初見時沒有說到的事。

“既然別無選擇,為什麼現在還要繼續……”鄧溯打斷她,平靜地反問。

秦芳薇抬頭,那曾比秋月還要明亮的眸子裏盛著太多的滄桑,濃濃的一層,仿若化不開的迷霧:“一、傅禹航這個人是我爸給我挑的男人;二、鄧家,你的媽媽是我沒辦法麵對的仇人,和我父親的死有著抹不掉的關係;三、我現在已婚,是傅禹航名副其實的女人;四、你們鄧家門第太高,我若以離婚女人的身份重新走到你身邊,這輩子我便是高攀;五、傅禹航待我不差,我若棄他再嫁,就是我薄情寡義……

“我想了又想,終於明白,現實生活並不是我們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阿溯,我們必須擔負起生活給予我們的責任……關於我父親的慘死,我會調查清楚。張愛旖欠我的,我會一一討回,絕不會因為她是你媽媽,我就忍著讓著,我不能讓我爸死得不明不白。十九歲時所承受的罪名,我更要將它洗刷幹淨……所以,你明白的……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處了……”

她一邊說,眼淚一邊滴答滴答地落下。和過去做一個了斷就像在肉裏剔骨,那份疼難以言述,可是人活於世,就得活得有骨氣,不能沒有原則地妥協……

她感謝他還活著,可悲的是,他們之間存著太多太多他們抗拒不了的阻力,再無可能像年少時那樣沒有任何芥蒂地走到一起。

“現在我唯一的希望是,你可以好好的,在不久以後能重新開始自己的全新生活……若有一天我和你媽對簿公堂,我隻願你可以體諒我……”

菜一道道上來了,可是他們倆誰都沒有提箸進食。

“我知道我媽傷害你至深,可老師的死怎麼會和我媽有關?”鄧溯一臉凝重地問起這個案子,心裏滿是疑惑。

“這件事三言兩語我沒辦法和你說清楚,很複雜,我也不想多說,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到時你就明白了……阿溯,這些年,我一直盼著你能醒來,可你現在真的回來了,我才明白,有種生活叫曾經,曾經的感情,曾經的故事,曾經的愛……而現在,我們隻能屈服於現狀,跨不過去的也是現狀……今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敬我們的過去,希望未來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倒了兩杯茶水,秦芳薇抹了一把辛酸淚,將其中一杯遞了過去。

鄧溯很不想接,可是他知道,她的決定一時之間是他難以改變的。

茶水醇香,色澤澈亮。

她一飲而盡,他也一口盡飲,味甘,心卻是苦的。

“我說過,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會給予尊重。”

點點溫柔再次在他的眉目間浮現,雖然有感傷,可他不會因此而強求。他知她的心,若想讓她改變主意,就必須把她所說的種種障礙一步步清除,而清除障礙需要時間。

未來他的目標是,重塑人生,和她攜手餘年—她是他此生最愛,讓他輕言放棄,那是不可能的事……

鄧溯送秦芳薇回了醫院,他的女孩,他的靈魂伴侶,現在要回去陪伴在一個她不愛的男人身邊,因為這是她作為一個妻子該盡的責任。

管他什麼責任……

他很想這麼吼上一句。

可是,他不能。

七年前,他或者可以任性地吼一吼,那叫年少真性情,但為愛情就可以什麼也不管不顧……輕狂的歲月可以放肆地輕狂,年輕就當如此。

可現在,他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五歲。

時光老人無比無情,偷偷地沒收了他七年的光陰,讓他毫無預兆地跳入了不容任性的“熟男”之列。

而他的記憶,卻永遠停在了十八歲,停在了他們最相愛的那一年。

曆經千辛萬苦,他為她而歸來,可心愛的她已成了他人婦。

多諷刺!又多無奈!

如果那個男人夠優秀,他無怨言,誰讓他消失了七年,結果不是,那個奪走了他心愛之人的男人混跡在最肮髒的圈子裏,且隻不過高中畢業,還是個好鬥之人……更何況那人並沒有善待芳薇,更沒有尊重老師。

關於那個男人的底細,鄧溯已經找人查了一個清清楚楚:他有一些智謀,且憑著那些智謀博弈了一場,結果是他博贏了,就此在那個聲色犬馬的圈子裏站穩了腳跟—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用了不過數年時間就成了某大佬的左膀右臂,能力是肯定有的,隻是這種人並不入流。

以他的眼光來看:如此男人,配不上他的芳薇。

芳薇是個驕傲的女孩,雖然因為現實問題一時蒙塵,可是金子早晚會發光。

隻要遇上合適的人,稍稍加以提攜,她的前程不可限量,她會似午日驕陽一般,展現其璀璨光輝。

芳薇是一個應該生活在明媚陽光下、富有正能量的女子,而傅禹航,其職業注定他是陰暗的,天上人間這種齷齪之地終有一天會被取締,以此為生的一幹人等縱然轉型,也難真正成為精英分子。

這兩個人的差距如此之大,無論是學識還是生活環境,不管是信仰還是職業方向,都是那麼格格不入,如何可能廝守一輩子?

他心疼如蓮花一般聖潔的姑娘就這樣被耽誤了,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他有那樣一個一意孤行的母親。

好吧,說來說去,是他誤了她。

這些年,她過得孤苦,且在年複一年當中,美好的人生漸漸偏離了她原本該走的軌跡,而他則過得無知無覺,最終在醒來之後得知了她的人生境遇,陷入了無邊的痛苦當中。

“哥,怎麼樣?”

回到酒店總統套房,他讓保鏢和司機各自休息去,這時,次臥中走出了一個年輕精健的俊美男子,身上穿著白色睡袍,手上抓著一條毛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近,溫文儒雅的臉孔上盡是關切之色。

這人是鄧冶。

鄧溯想笑,卻笑不出來,隻歎著氣來到吧台,挑了瓶紅酒開了,咕咚咕咚倒了一杯,剛想喝,卻被鄧冶奪了去,他語氣很是不悅地叫道:“你這病懨懨的身子可不能沾酒,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你要是再不好好愛惜自己,就枉費我這麼多年一心為你苦苦學醫了……”

是的,鄧溯能醒來,鄧冶居功至偉。

誰能想到,正是這個當年張愛旖厭惡之極的小三的兒子,以其非凡的智商考了醫學院,成了醫學院最年輕的天才學生,最後成為醫生,幫著他的老師一起將鄧溯救了回來。

鄧溯轉頭看著這個弟弟,七年光陰,他在鏡子當中看到的自己還是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孔,而曾經那張稚氣、冒著幾顆青春痘的小臉,如今卻蛻變得如此的氣宇軒昂。

爺爺說:“你們倆兄弟現在看上去,阿冶更像哥哥,阿溯反而像弟弟了……”

是的,一眼觀之,鄧溯完全看不出比鄧冶長了五歲—一副高中生的模樣,依舊嫩得可以掐得出水來。

“唉,知道了,不喝就不喝,我去喝水。”鄧溯妥協,歎了一聲,轉身去倒水喝。

鄧冶定睛看了一眼,高智商的他的反應絕對是敏銳的,隨即跟了過去道:“芳薇姐還是要跟著那個姓傅的?”

鄧溯靠在那裏喝水,不接話,心裏想著秦芳薇說過的那幾個理由,心裏翻起一陣陣不舒服感。

沉默往往就是默認,鄧冶見狀,望過去的目光透出了一些同情,心裏則浮現了一絲絲感同身受的疼痛,抿了一口紅酒,才低語了一句:“對不起,我該幫你看好芳薇姐的,要是早點想辦法通知芳薇姐你已經醒了,讓她再等等你,情況也就不會變得這麼糟……都是我思慮不周……”語氣透出了濃濃的歉意。

“不是這樣的。阿冶,你已經幫我做得夠多了。七年不見,我還宛若活在十八歲,她卻實實在在經曆了七年的苦難,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憑你幾句話就可以拉近的……”

他把窗簾拉開,夜風吹來,涼涼的。

鄧溯舉目望著萬家燈火,心頭無比幽冷,覺得生活真是充滿了諷刺……

七年前,他與張愛旖的母子情分輕易就遭到了踐踏,而他和鄧冶也就見過幾回,最後,母親毀了他的人生,鄧冶卻將他救了回來。他們一個扭曲他,一個重塑他。如今,他算是活著回來了,可家,已經徹底不成家了……

對著樓下那個世界,鄧溯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在做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對芳薇來說,這七年是灰色的;而對鄧溯來說,前五年是一片黑暗,而後兩年,則是一場痛苦的磨難。

那一年,從高高的天梯上滾下來後,鄧溯就被送進了醫院,再沒醒來,成了植物人,隻能靠著那些冰冷的機器呼吸著,如此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過著,最後,身體上的肌肉因為長年不運動而一點點萎縮了下來。雖然家裏請了特級護士幫忙照顧他,可是這也沒辦法阻止肌肉的每況愈下……

那幾年,他沒有任何意識,就好像時光一下子停在了十八歲。

鄧冶說:“那些年,父親常帶著我來到哥哥你的病床邊。父親常給你讀你喜歡看的書,讀著讀著,他常常會痛哭流涕……父親很是喜歡你,並一直以你為傲……”

鄧冶還說:“正是父親的這種痛苦激勵了我,從而令我考上了醫學院,從此步入醫途,隻為了喚醒你而努力不息。”

這些都是鄧溯醒來時聽說的。

其實,兩年前他就醒了,隻是那時他人還在英國。

睜開眼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還活在十八歲,當時,他身邊守著一個年輕的醫生,那個長得帥氣無比的男生在看到他醒來時喜極而泣,說:“哥,歡迎你回來……”

那時的鄧溯完全說不出話來,意識模模糊糊的,隻記得自己是為了救芳薇才滾下天梯,母親也滾了下去……他無法想象時光已經過了五年,那個怯生生的弟弟,如今已然成了一個讓國際知名專家都驚為天人的出色醫者。

他一覺五年,恍若隔世,再見父親和母親,母親倒是依舊光鮮亮麗,父親卻是滿頭華發。

那段日子,他仍是睡著的時間居多,每每醒來,都是父親守在榻邊,至於母親,有時會在,但她總有忙不完的事務。

鄧冶告訴他:這些年,父親身子不是很好,公司全是他媽媽撐著,父親不定時去監管一下,為的是不至於讓他媽媽獨裁……

醒來的第十天,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人精神了不少,趁父親來,他終於問到了芳薇。

父親沒有瞞,將他昏迷後發生的事一一說了……

知道母親害得芳薇入獄一年後,他氣得昏迷了三天。

第四天醒來,寸步未離的父親問他:“可要通知芳薇,讓她過來看看你?”

那時母親也在,她一如當年那般堅決反對,並在病房裏和父親大吵了一架。

最後,父親堅持問他的意思,說:“隻要你想見,我就馬上去安排……”

他想了想,讓鄧冶取來了鏡子,將自己細細打量了一番:睡了足足五年的他,瘦得早已不成人形,哪還有當年豐神俊朗的俏模樣,連他自己都不忍看。

他又問鄧冶:“我還能完全康複嗎?”

鄧冶的回答很誠實:“康複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如果你不堅持,也許你會永遠癱瘓;如果你能配合治療,也許你還能行走自如……心態很重要……治療方案同樣重要……”

為此,他做了一番很鄭重的考慮。如果他再也站不起來,那他就沒那資格再去破壞秦芳薇平靜的生活。隻有恢複如常,他才有重新追求她的資本。

再三思量,他拒絕了父親的好意,隻說:“再緩一緩吧……不急……等我活得像個人時,再去見她……我不想讓她空歡喜一場……”

隻是鄧溯做夢也沒想到,兩個月後,父親因為身體問題,在獨自駕車去醫院看望他的路上出了車禍。

整個鄧家就此陷入了兵荒馬亂。

爺爺有兩女一兒,為了股權,為了財產,為了能在鄧氏擁有話語權,親人開始了一場可笑的內鬥,心思深沉的母親最後還以保護他為由,派了六個保鏢將他和鄧冶看管了起來。

家族的內鬥經過是如何的,鄧溯沒有細細地關心,隻是在得知父親出事後,他的確頹廢了兩天,而後在鄧冶的鼓勵下,重新開始自強不息。

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想受人擺布,一、必須有一個強健的身體;二、必須努力做好知識儲備,等待時機,握住家中的權杖。

他告訴鄧冶,在他沒辦法自保前,他不能肖想芳薇,他請求鄧冶幫他重新站起來……

鄧冶是個清傲的人,他根本就不屑家中的財產,因為他有的是能力,足以靠自己的真才實學讓自己過得富足。

可為了幫助鄧溯,他答應參與了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悠悠兩年時間,最終鄧溯到底是讓自己重新站了起來,同時,他還修完了大學建築專業的學分,並且成功地從母親手上將鄧家的當家權奪了過來……

回想這兩年,他如墮地獄,度日如年,可他忍著,熬著,逼著自己,從隻能躺著,到可以坐靠著,到終能坐著輪椅到外麵吹吹風,到在康複室內雙手顫抖地扶著扶手蹣跚學步,到可以拄著拐杖慢步而走,到不需要任何攙扶慢慢在林子裏散步……

進步是緩慢的,又是可喜的……

從絕望到滿懷希望,他一直隱忍著,如今終熬到了出院,這過程無比不容易,卻沒想到芳薇早已另嫁,且就是最近遭了母親的逼迫,於無奈下嫁掉的……

如此陰差陽錯,當真是教人追悔莫及啊……

……

“那個傅禹航我又讓人細細查了一遍,雖然其生平看上去就是一個小混混一步步借勢發跡才混到今天的,但我看了看他和人談判時的錄像,心思謀劃都很不簡單。我還聽說此人喜愛看書,有自學成才之能,懂點英文,懂點編碼,很會籠絡人心,更有慧眼識才之能,可以說是個投機分子,但是,我不得不說他的眼光絕對是獨到的……他手上的那個諜報係統就是他一個人建起來的,非常能賺錢……”

鄧冶說了說自己對那個人的看法,沒一句輕視,有的盡是欣賞。

“秦老師看上的人,應該是有些才幹的。”鄧溯吐著氣說,隻是那人的出身真心不好。

“是啊,我問過平姐,你媽曾找過傅禹航,威脅他離婚。若是一般人,誰敢得罪鄧家,可他敢……秦老師大概就是看上了他這一點吧……”鄧冶一口飲盡那些紅色的液體,沉思著說道,“現在我們該弄明白的是你媽為什麼那麼堅決地反對你們在一起……”

關於這件事,張愛旖始終不肯說出原因來。

鄧溯突然轉過了身,眼底是層層的疑雲:“阿冶,我剛剛和芳薇見麵時她說了一件事,說老師的死和我媽有關。這事,你幫我去查一查……嗯,這樣,你去把錦平弄來,她應該知道一些……我想法子從她身上下手……”

“好,我知道了。”鄧冶點頭,放下手上的高腳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一步步來吧!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鄧溯不覺扯了扯嘴角,低頭看著自己那個水晶杯,望著閃著晶芒的純淨水,呢喃了一句:“希望吧!”

秦芳薇於他便是生命之水,若失去,人生還有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