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傅禹航就和小遊說了要外出的事,小遊聽了就給楊凡打了電話。
“他們要去找陸瑤問秦芳薇的身世?”
“對,傅禹航是這麼說的!”
彼時,楊凡正在警隊吃早點,瞅著那黑板上的幾個名字,腦子裏則再三斟酌了一番,道:“你和小何好好保護他們,有什麼情況隨時和我聯係。”
“好,知道了。”
掛斷電話,楊凡咽下最後一口包子,來到黑板前,陷入了沉思。
那幾個名字分別是秦牧、秦芳薇、傅禹航、鄧溯、鄧夫人……
最近這個案子的源頭是什麼呢?
是秦牧。
秦牧是怎樣一個人呢?
據他們了解,他是一個清高傲氣之人,出身明明富貴,卻因為父子之間的矛盾而決裂;曾是一名建築設計師,後因為一場事故而被吊銷執照,從此過起了以教書為樂的平凡生活。不過縱然隻是教書,他也成了一名高級教師,曾在大大小小的報刊上發表教學心得,是一個育人無數、受無數學生推崇的好師長。
偏偏這樣一個人被人舉報殺過人,更讓人驚訝的是,他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此為這個案子的第一怪。
秦芳薇是秦牧的女兒,據調查,此女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天才學生,高中時還有一個高富帥的男友鄧溯。她本人曾深受鄧家的喜歡,本該前程似錦,結果鄧溯和鄧夫人從天梯上滾落,前者就此長眠不醒,後者一怒之下就將她告上了法庭。最終,她獲刑一年,美好人生就此大打折扣,後來她更是被人抹上了一個抄襲原稿的汙名。但是即便如此,她拔尖的勢頭依舊不減,這不,海景春城的設計稿就是一次實力的證明。
此女自出事之後一直沒再談戀愛,這一次卻突然在秦牧出事之後與傅禹航閃婚,據說這是秦牧逼的。
關於傅禹航,以前他雖然不怎麼和這個人打交道,但是傅禹航在那個圈子裏的名聲,他也是聽說過的。
天上人間那種地方不是什麼幹淨之地,但它交的稅非常豐厚,明麵上又查不出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當然,那也不是他該管的事,若真要細細查,想在那麼大一個KTV裏查出點事來並不特別難。難的是,他們後麵有人,一些蛀蟲在給他們撐腰,很多相關部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這樣一個男人,複雜到讓他這個辦案多年的警察都看不透,秦牧卻逼著女兒嫁過去,如此才肯見她—這事,他是聽同事說起的,為什麼呀?
哪個做父親的會樂意將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
此為這個案子的第二怪。
緊跟著,秦牧在收容所意外受了重傷,傷還沒痊愈,就在家慘遭殺害,且是計劃中的謀殺,誰要殺他?
此為第三怪。
出事之後,作為女婿的傅禹航卻神秘失蹤。雖然事後傅禹航說,他是出差才沒回來,但楊凡以為這是借口。
此為第四怪。
而在骨灰下葬日,陵園中冒出兩撥人馬來搶骨灰,其中一撥是秦家人,來要骨灰倒是無可厚非;另一撥人據說是鄧夫人派來的人,目的為何,現在尚不清楚,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就是鄧夫人指使的。
此為第五怪。
傅禹航夫妻忽去了山區,先後遭了兩番襲擊,主使之人是誰?他們想要爭奪的又是什麼?
此為第六怪。
傅禹航以一敵五,在一番激烈槍戰後還能保住性命,此為第七怪。
秦家出現軍工密碼箱,藏的竟是與秦芳薇的身世有關的東西,此為第八怪。
一封遺書,其內容所表述的是什麼意思?寫信之人,是黑道上出任務的人,還是國內某些組織派遣的臥底?
此為第九怪。
七年前變成植物人的鄧溯突然醒來,還直接入主了鄧氏,生生把一直控製鄧氏的張愛旖給換了下來。這裏引發了這麼一個問題:當年,鄧夫人為何認定秦芳薇故意殺人?如今,鄧氏母子又為何反目?
此為第十怪……
十個讓人解不開的謎團,令這個案件子顯得格外的撲朔迷離。
重點是秦芳薇和傅禹航這對夫妻,兩人似乎達成了默契,隱瞞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讓整件事越發難以解釋……
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突破口,而這個案子至關重要的突破口就在傅禹航身上,所以,他千叮嚀萬囑咐小遊,一定要看緊這對夫妻。
陸瑤正準備去開會,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鑽進耳朵裏:“卓太太,有空嗎?我和芳薇想約您吃個中飯,還請賞臉。”
是傅禹航的來電。
陸瑤停住了步子,想到了之前得到的消息,秦牧的遺物當中出現了一封不知出自誰筆下的遺書,心下明白了,他們應該就是衝這個而來的。
這個隱藏二十幾年的秘密終於要浮出水麵了,可是沒有任何利益,她為什麼要和他們對話?
“對不住,我中午有約了。”
她淡淡回複,心裏卻生了痛快。現在是他們有求於她,她當然得把架子端起來。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來我還想著提供點小道消息給您當作見麵禮……我聽說卓先生最近常常夜不歸宿,外麵那位好像還懷上了,若生下男孩,對卓太太肯定大大不利……可惜卓太太居然沒空,那就改日再約,再見……”
他笑嗬嗬地丟下這麼一句就要掛電話,陸瑤目光不由得一沉,心頭發緊,馬上叫住了他:“不如這樣,我讓秘書把今天中午的約撤了。薇薇難得回來,我這個做媽媽的怎麼也得陪一陪她。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開完會就過去……”
“喲,卓太太真是有心了。那就這樣敲定了,十二點,我們碧海藍天見……”
“好……”
笑著掛斷電話後,陸瑤的神情一下變得陰沉,莫名就心驚肉跳起來。那個傅禹航真是太難對付了,居然連卓萬虎在外養了女人都知道。
另一邊,秦芳薇也極為詫異,看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無害的男人問道:“你怎麼知道卓萬虎養了情婦?”
此刻他們就在碧海藍天會所,正在林蔭下漫步,而小遊不緊不慢地跟在附近。
聞言,傅禹航眨眨眼道:“閑來沒事讓人查的。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既然來了,就得把話套出來。要想讓她說真話,沒一點籌碼怎麼行?陸瑤是利益至上的人……”
秦芳薇聽著為之歎息:這個人的心機,她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若為敵人,那必是可怕的敵人,幸好不是……
陸瑤一進門,就看到臨窗的座位上,秦芳薇在喝茶,傅禹航正歪著頭看著她,眼裏帶笑,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據說這幾天他們遭了襲擊,那個男人傷得很重,還住了醫院。
是誰襲擊了他們?
鄧夫人指派的嗎?
她不知。
她隻知道一件事:鄧溯已醒,並已成功入主鄧氏集團。
這件事就發生在這幾天,轟動了整個商圈。
沒辦法,鄧氏是大集團,世代經商,家底比卓家厚實多了,鄧家冒出來的新聞,一個個都能引發股市的震動。
比如,之前因為鄧鎧出事,鄧家股價曾一度大跌,後來,張愛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它給穩住了。
注意,那僅僅是穩住,事實上,這半年多的時間,很多人都持觀望態度,所以其股價一直處在持平狀態,起伏不大。
直到這兩天,鄧氏突然發出了一則公告:鄧夫人張愛旖退出董事局,鄧家昏迷了七年的繼承人鄧溯正式入主集團,成為新一代的集團CEO,同時這位CEO扔出了一張含金量很高的大學文憑,以證明他的身體早已恢複健康,並以閃電般的速度拿下了一張代表其智商高人一等的ID測驗表,用以向所有股民證明,在新一代領導人的帶領下,鄧氏的前程將不可限量。
正式的記者見會麵定在周一,也就是兩天後。
雖然鄧溯還沒有正式出任CEO,這幾天的股價卻已經被推著往上直漲。
當初秦芳薇和鄧溯的關係有多好,陸瑤自是知道的,她納悶的是:現在初戀情人醒了,秦芳薇怎麼沒甩了眼前這個背景不幹不淨的男人,反而還和他糾纏不清?哪個男人才能帶給她好的未來,聰明如她,難道還需要有人來教導嗎?
陸瑤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之前她那麼急切地勸秦芳薇嫁給她指定的人,一是於她有利,二是希望這個叫過她幾年媽的小姑娘可以有一個好的歸宿。畢竟與其嫁給曹放,被一個低三下四的男人糟蹋了,倒不如嫁給程鐸做續弦,雖然那個人老了一些,但總歸能保證秦芳薇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現在呢,鄧溯醒了,還成了鄧家的繼承人。和鄧溯一比,程鐸自是比不過的。所以,她更看好鄧溯。
其實,就算今天他們不來找她,她也想找個機會和秦芳薇好好談談的—這個傅禹航真心配不上她。
“薇薇……”她笑著邊打招呼邊走上前。
秦芳薇看到了她,神情一下變得很複雜:這個女人是她從有記憶開始就稱呼著的母親,誰承想竟然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如此也難怪當初會毫不眷戀地離去。
“卓太太很準時。”傅禹航站起來,示意了一下他們對麵的位置,“請坐。”
秦芳薇也站了起來,隻是靜靜地看著,突然之間不知道要如何稱呼這個女人。
在知道她不是自己的母親之後,秦芳薇似乎沒了憎恨她的立場。
即便她的偽證害秦芳薇坐實了故意傷害罪,可是這世上的人心就是這樣的,為了維護利益而做偽證是她的選擇,是她的權利。其行為的確卑鄙無恥,但,秦芳薇能拿她如何?人心皆是自私的。
“我一向守時。”
陸瑤笑著坐下,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中年女性的嫵媚氣息,以及身在職場精明幹練的氣場。
這個女人自是美的,並且她的美和秦芳薇很相似,她們居然不是母女,也真是一件咄咄怪事。
傅禹航按了鈴讓服務員上菜,並熱絡地給陸瑤倒了一杯茶水:“卓太太,我呢,廢話也不多說,就直接說明來意了……隻要您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回答,卓萬虎在外養的女人的詳細資料,我就直接給你。這叫互利互惠,相信聰明如卓太太應該明白:這場交易,你得利更多。”
“那要看你們想問什麼事了。”
陸瑤坐得極為優雅,臉上並沒有浮現一絲一毫因為自己的老公出軌而生出的尷尬神情,這種事在尋常女人眼裏看來是大事,可她很沉得住氣,反應很平淡。
“我的身世。”秦芳薇緩緩地說道,“爸留了一些東西給我,上麵表明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也和您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爸沒和我說明白我的親生父母是誰,現在它已經成了一個謎團……如果您知道的話,還請告知,我不勝感激……”
溫聲的請求帶著幾絲恭敬,不再像以前那般冷言冷語。一碼歸一碼,既然有求於她,秦芳薇自然會端正態度。
“哦,原來是為了這事。”陸瑤神情淡淡道,“我還以為這件事,他打算瞞你一輩子……不錯,你的確不是我和他的女兒。那會兒我是懷上過一個孩子,隻不過後期夭折了。正巧那個時候,他從外麵帶了一個早產女嬰回來,就是你,長得很瘦小,沒問我意思就直接收養了……至於你父母是誰,我不清楚,老秦什麼也沒和我說起過……我記得你來我們家那天晚上他出去了一趟,具體去了哪兒我不知道,回來時就抱著你……那時,我們在外租房子住,教學園的房子還沒有買……所以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
麵對這樣一個結果,秦芳薇很失望:這事她竟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會一點也不知情?”
按理說,收養孩子是大事,夫妻之間肯定得做一番商量的,傅禹航覺得這當中有古怪。
“我為什麼要知道?”
“因為你們是夫妻!”
“夫妻?”聞言,陸瑤忽露出了詭異的笑,語氣則帶足了嘲弄,頓了一下後,竟搖起了頭來,“當初我們也不是因為互相喜歡才結的婚。他之所有會娶我,是見我未婚先孕,不想我拿掉那個孩子才娶我的,其實那孩子不是他的……而實際上,我們兩人之間根本沒任何感情。”
這話一出,秦芳薇不覺驚呆:父親竟會娶一個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那孩子是誰的?”
傅禹航問了一個她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是老秦一個朋友的。那個人和他一起去春遊時出了意外死了,為此,他很內疚。我呢,本來是想拿掉那個孩子的,因為我家家教嚴,是教師家庭出身,未婚先孕的事一旦鬧開,孩子的父親又沒了,我的處境會很艱難。
“那時,老秦是個海歸分子,和我爸同在一中任教,在學校很吃香,我爸非常看好他。老秦為了幫他那個朋友保下香火,就對我爸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就這樣,我們領證結了婚……那會兒我和他約定好了,將來我要是有其他想法了,他就放我走,孩子歸他養,可惜孩子沒保住。後來那幾年裏,我幫他帶著你,他負責養我,日子倒也過得平靜。
“本來我是想和他過下去的,可惜的是,他沒有和我好好過日子的意思,從來不碰我……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是最折磨人的,我不想再待在這個男人身邊誤了青春,正好那年我遇上了卓萬虎,和他好上後發現懷了身孕。在這種情況下,離婚勢在必行。那會兒我爸也過世了,我和老秦離婚再無阻力……所以,我們就痛痛快快離了……”
這便是當年離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