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婆怔怔地,有些不甘心,又仿佛不知道自己挨了這一刀,她甚至沒有力氣再惡狠狠地瞪李檀弓一眼便倒了下去,蒼老蠟黃的麵孔顯得十分駭人。
嘍囉們見大勢已去,紛紛丟盔棄甲地往後逃跑,李檀弓說:“不要殺他們了。”
劉采花說:“小孩子懂什麼當然要殺,難不成讓他們回去給海紅雁報信”說著就提刀追了上去,回來後他在草地上擦拭滿手的血跡,說:“好小子,我教你別的本事學不會,這套雕蟲小技倒是學得精。”
李檀弓說:“是她自己管閑事。你歇著,我去抱阿九。”出於擔心,他急匆匆地往阿九藏身的地方跑。
劉采花抬起頭,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突然釘入了他的後背,等李檀弓回來時他已經毒發,幾乎隻剩一口氣了。
“師父!”李檀弓撲到他身邊,淚水噴湧而出。
“檀兒……”劉采花強撐著,“不知道哪個畜生暗算了我,但是你……你一定不許幫我報仇!”
李檀弓拚命點頭,劉采花又說:“我死了不要埋,把銀子和刀拿走,你們趕快逃……咳……到陽明真人那兒去……還有……”
他的瞳孔已經散了,可臉上竟然浮現出了微微的笑容,“檀兒……這十多年來……我有對你不好嗎”
李檀弓哭道:“沒有,沒有!”
“我……有讓……讓你吃飽……穿暖麼”
“有的,師父!”
“好……這樣我……我就敢下去……找你娘了……”
劉采花緩緩閉上雙目,沒了氣息。
阿九不明白生離死別,疑惑地問:“阿公睡著了”
李檀弓點點頭,捂著眼睛,淚水從指縫中大顆大顆地滴下。他無聲地哭了一會兒,然後狠狠地抹把臉,對阿九說:“給阿公磕頭。”
阿九跪下他也跪下砰砰地磕了十幾個響頭,而後顫聲起誓:“師父,徒弟不想聽你的話了,我一定替你報仇,如果不報,天打五雷轟!阿九,我們走吧。”
阿九問:“就讓阿公睡在這裏”
李檀弓狠心地說了句“是”,然後收拾包裹,背起阿九往林外快步走去。劉采花仰麵躺在碧草如茵的林中空地上,天色已暗,密密的雨又落了下來,把屍體衝刷得幹幹淨淨。
一聲沉沉的歎息從林子深處傳來,曾在途清觀前出現的青年緩步走出,扛起劉采花的屍體,將他埋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墳坑。
數個時辰後,海紅雁的追兵冒雨趕到,從他們身上的飛魚服可以看出,這是一群錦衣衛。他們隻看到了草叢中黃四公、黃四婆的屍體,卻不知道劉采花也死了。
領頭的惡漢便是夜屠沈梅花園的那個,他緊緊地皺起眉頭說:“常大人說黃四公夫婦先行,沒想到這兩人武功不濟,反而被劉采花殺了。趕快飛鴿告知海公公和常大人,讓他們火速調人增援。
收到飛鴿傳信時,東廠提督太監海紅雁剛剛躲過了又一次暗殺。臥室裏的人麵孔猙獰,身首異處,看起來很像海紅雁,但他隻是海紅雁眾多個替身中的一個。
冷峻的青年已經趕回,他靜靜地立在院內,右手擒著劍,劍尖滴著武林人士的血,在他的四周,橫七豎八地躺著六具身著夜行衣的屍體。
“常缺,”海紅雁的聲音很低,可不知為什麼傳到青年的耳朵裏就那麼銳利,仿佛是割人的刀。
青年在泥水裏跪下道:“幹爹。”
“陽明老賊這次派了幾個人來”
“七個。”常缺緊盯著海紅雁華麗的衣袍下擺,恭順地回答,“可惜跑了一個。但那人中了孩兒一劍,受傷不輕,必定跑不遠。”
海紅雁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