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1 / 3)

然後,她就閉起眼,拒絕了所有的談話。

等著做頭的阿姨們聚在一起高聲談笑,她們鬧著其中一位穿桃紅毛衣的女子:“啊呀,徐家媽媽,你兒子又不急的。房子都準備好了,車子也有,工作又好,多的是小姑娘給他挑挑揀揀。男孩子呀,才二十五歲,著什麼急?小姑娘就不一樣了,過了二十五歲,再不找就真的找不著了。”

嚴儼聽慣了,默不作聲地壓低臉替笑笑修去分叉的發梢。笑笑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眼神一如既往地充滿厭倦:“哼,好像不結婚就跟殺人放火一樣。”

嚴儼“撲哧”一聲笑:“怎麼會?”

她不分辯,兀自沒頭沒腦地開口:“那個人……我們已經見過兩次了,沒什麼好談的,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我爸媽卻覺得他很好。好得比親生的還好。”

嚴儼看見被她按亮的手機螢幕,表情誇張的卡通人物在粉色的背景下擺著可愛而搞笑的姿勢,與此刻她木然空洞的神情形成強烈的反差。

“過年了,要不要試試換個新發型?下次再來,我跟你媽媽說說,也許她會同意。”嚴儼突兀地換了個話題。

笑笑有些愣住,而後,臉上稍稍躍起幾分活色:“再看吧。”

嚴儼目送著她一步步走下台階,直到來來往往的車流將她的背影完全擦去。老板娘津津有味地同女客們聊著各種家長裏短,無非婚喪嫁娶,無非紅白喜事。

寬叔說的,到了什麼時候幹什麼時候應該幹的事。

處在這樣一個當口,結婚生子就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無關幸福,無關未來,無關你是否真心願意,僅僅隻是一個任務。

早晨的時候,嚴儼正坐在床邊穿衣。魏遲醒了,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我舅媽跟我說了一件事。”

嚴儼停下動作聽。

魏遲眼睛裏的紅血絲還沒有退,掌心依然滾燙如火:“她說,她給我介紹了一個女的,讓我去見見。”

嚴儼扭過頭,背對他坐著,迅速地套上一件毛衣。

“你說,我要不要去?”

站起身,披著厚厚的棉衣往外走,嚴儼留給魏遲一道筆直的背影:“你想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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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發店的常客們前一個月還在抱怨這個冬天冷得不夠徹底,一過了元旦,個個都跺著腳搓著手擦著門縫往店堂裏躥,嘴裏不住咕噥:“哎呀,太冷了太冷了,腳趾頭都要凍掉了。”

嚴儼彬彬有禮地從他們的手中接過外套,用衣架撐著掛進壁櫥裏。客人們偶爾觸到他的手,立刻被電到似地跳開老遠:“哎喲,嚴儼,你怎麼了?你的手怎麼冰得跟冰塊一樣?”

嚴儼習以為常地沉默,他們大驚小怪一陣,很快就把話題扯出很遠。

放在褲兜裏的手機“嗡嗡”震動,是魏遲發來的短信。白瑩瑩的螢幕上沒頭沒腦寫著短短一行不算句子的句子:出門了,風很大。

嚴儼飛快地瞟了一眼,又悶聲不響地把手機塞了回去。

回過頭是眾人好奇又小心的眼神,寬叔,蹄膀,阿三,阿四,黃毛,阿綠,一個個都是一臉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生怕嚴儼一抬手就用剪刀往胸口紮似的。

嚴儼抿著嘴,挺直腰杆站到理發椅後:“王阿姨,又來染頭發?還是上次那個顏色?”

“對的,對的。再幫我修短一點。你看呀,脖子後麵這一塊又長長了,紮得我難受死了。哎,嚴儼,我跟你講……”不知情的客人正和鄰座的小姐妹聊得火熱朝天,轉身抓過嚴儼的手,一口吳儂軟語式的普通話嘀哩咕嚕說得飛快。

有人起身,有人坐下,客人來了又走,隻有嚴儼始終站在原地,手肘高抬,低眉垂眼,來來回回在腳下那九塊方磚的範圍裏移動,好似被無形的牆圈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