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重金請家教來家裏給她補習功課,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笨,她開始認了真也不能上去。

那一天靳慕白為受了委屈的靳舒琪,氣勢洶洶在學校遊泳池邊堵著她時,不知怎地,氣惱之中竟讓她有些羨慕。

有一個人,隻為了你掉了幾滴淚,便心疼地不顧一切奮勇而來。

突然之間,她也好想有一個哥哥。能隨時隨地陪在身邊,在她不開心的時候,讓她不會覺得孤單。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媽媽,我是不是好壞?總是隻顧著自己,從來不顧及其他人的感受。媽,你有沒有後悔把我生下來?如果沒有我這個禍害,你們都會活得好好地……”

“小念——”

林翠雯喉頭一緊,那輕到似乎快要飄起來的聲音讓她心口發麻。

她不安地握住那雙涼得沁骨的小手,像她曾經那樣地摟著自己的女兒,心亂,又後悔。

“小念,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了,媽知道不是你的錯。”

“媽,好困啊。”軟軟地打了個嗬欠,她乖巧地一笑,“睡吧,晚安,媽媽。”

林翠雯根本不敢睡,睜眼望著黑暗的虛空,滿腦子都是愧疚。

被病痛和仇恨蒙蔽了眼,幾乎忘了懷裏骨瘦如柴的人是自己的女兒。

這些年來,她都做了什麼啊……

微薄的光亮,林翠雯猛地睜開眼,手下意識往邊上摸,空的,一口涼氣灌進喉嚨。

“小念!小念!”

“林大姐,怎麼了?”看護從洗手間跑出來,“小鍾,她說回老家一趟。”

“她老家?”林翠雯顫著聲,手碰翻了床頭櫃上的杯子。

看護不明所以,“對啊,她還說可能要很晚才回來,讓我好好照顧你。那孩子現在還跟我客氣,說了好多聲麻煩……”

林翠雯頭皮一下麻了,“快、快點去找你們林院長了,快啊。”

…………

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就沒打算再逞強下去。

既然已經任性了那麼多次,就讓她把最後的唯一的一次任性繼續下去。

一室一廳的公寓,不大,也算不得新。

然而大到碎花布藝沙發,小到吊在玄關處的青綠植物,都打理得極為精心。

即使主人許久沒來,還能嗅到一種叫做家的味道。

鑰匙是靳慕白很早以前就偷偷放在她包裏的,可是,這卻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這所公寓。

鞋櫃裏一藍一粉兩雙拖鞋靜靜地靠著,親密無間。

落地的大衣櫃裏,一年四季的女裝和他的西裝襯衣緊緊地擁在一起。

一模一樣的水杯……

白色瓷杯裏兩把一樣的牙刷,一把嶄新,一把毛躁。

她喜歡浴缸,所以他在這個略微狹窄的洗手間裝了占總麵積三分之二的大浴缸。

鍾小念望著浴缸對麵鏡子裏,似乎還能看見他一個人洗臉,一個人刷牙,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孤單,一個人想念……

“靳小白,有下次,我們就住這裏吧。”

…………

砰——

不太結實的防盜門被踹開了。

走在前頭的蘇晟看見玄關處擺著的女士帆布鞋,回頭去,“她果然來這裏了,我給林奕揚打個電話,讓他別找了。”

“鍾小念!鍾小念!”

Joy大叫,跑進屋子裏找人,“鍾小念,你丫急死我了,我告訴你靳慕白沒——”

瘦削的身影僵硬地站在浴室門口,見鬼一般。

“怎麼了?人不在?”蘇晟掛了電話,朝他走過去。

“蘇晟。”低弱的聲音從喉嚨管裏硬擠了出來,“她瘋了。”

滿池的血水,紅得刺目。濃鬱的血腥味,嗆得人膽戰心寒。

有人科普過,割腕死得最快的方法就是把傷口沁入水裏,那樣血會流得更快。

蘇晟把鍾小念從一浴缸的血水裏撈出來時,手腕上翻卷的裂口隻能慢慢滲出細密的血絲出來。

Joy用了些力,去拍鍾小念的臉,“小念,你醒醒,別睡著了!你醒過來!”

“我想睡覺。”鍾小念神誌不清,嘴裏含糊地念叨,“我想睡覺。”

“乖,撐一會兒,去醫院再睡!”

已經能聽到救護車鳴笛的聲音,林奕揚那邊速度還算快。

送上了救護車,Joy搓了幾把臉,總算冷靜下來,“靳慕白什麼時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