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打通,信號不好,通話音裏帶著絲絲的電流聲。但優諾的聲音還是那樣悅耳,“喂,哪位?”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她的聲音能讓人從雨裏看到晴天。

我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心慌意亂地掛斷了電話。

隻能這樣。我隻能從她尚算愉快的聲音裏,自欺欺人地推測一切正常。

我一直是個軟弱的人,一直是。所以,七七,請你原諒。

晚上我在昏黃的燈下批學生作文,我布置的題目:《最喜歡的人》。大多數人寫的是自己的親人,還有幾個學生寫的是我,隻有一個叫劉軍的男生,寫的是同班的女生張曉梅,因為他買不起課本,張曉梅總是把自己的課本借給他。

“張曉梅同學不僅有助人為樂的精神,長得也很漂亮。她梳著一根長長的辮子,喜歡穿一件紅色的衣服,不論對誰都是甜甜地笑。”

我給了這篇作文最高分,第二天,在課堂上朗讀。

有學生吃吃地笑起來,一個男生終於站起來大膽地說:“老師,他早戀!”

全班哄堂大笑。

我沒當回事,隔天卻被校長喚進辦公室,委婉地問起我“早戀作文”的事。

看來對於這類事,不管哪一所學校都是一樣敏[gǎn],我正在想應該怎麼應對,校長辦公室的門已經被人粗魯地撞開。

“林南一!”有人吵吵嚷嚷地喊。

我的天呐!葉七七!她圍著一條火紅的圍巾,像一個真正的妖精那樣衝了進來。

優諾跟在她的身後進來,看我驚訝的樣子,調皮地一吐舌頭。

“我找到林南一了,十萬塊是我的了。”七七也不看我,板著臉對優諾說。

“反正也是你的錢。”優諾笑嘻嘻,“老板給自己開張支票吧。”

簡直在做夢。

校長也一定這樣想。

“這是怎麼回事,林老師?”他有點結巴地問,他是個老實的中年男人,十萬塊,少女老板,這個玩笑對他來講未免開得太大了些。

優諾快活地說,“我們來找林老師。有點事想和他談,可以嗎?”

中年男人不能拒絕美少女的要求,校長沒有選擇地點點頭。

在這種情況下,我要是不出去和她們談,簡直把人都得罪光。

“我不會回去的。”第一句話我就說,“你們不要白費心機了。”

七七插話:“這話,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優諾敏[gǎn]地瞟她一眼。

七七正色,看著我:“林南一,你說話不算話,你說過要帶我走,卻自己一走了之,躲在這個鬼地方,讓我好找,你說,這筆賬怎麼算?”

“我是誰?”我問她。

“林南一。”她幹脆地答。

“那你呢?”

“別問了。”她說,“問也是白問,我隻能想起一些些片斷。”

難道,她真的還沒有恢複記憶?我疑惑地看看優諾,記得上一次通電話,她不是說,已經找了最好的醫生嗎?

優諾岔開話題:“林南一,你的身價趕上A級通緝犯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實在忍不住我的好奇心。

“這個嘛,”優諾說,“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先讓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們坐晚上的火車來的,慢車,然後翻了三個小時的盤山路才到這裏。你躲得還真夠遠。”

美女既然發了話,我隻好領她們到了我的小破屋。說實話,我自己住的時候沒覺得有多差,但是一來了客人,尤其是女孩子,就真有些寒磣。

“坐床上吧,”我紅著臉招呼,“隻有一把椅子。”

優諾不以為意地坐下,七七卻不肯坐,在屋子裏四處轉悠。破舊的書桌、簡陋的廚房都在她挑剔的眼光下展露無餘,我隻能忍無可忍地對她說:“你能不能消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