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造雲子一怔，劉凱峰畢竟是經過無數次反複考驗過的人，影佐禎昭怎麼隻憑一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叛國者的一句話，就要致他於死地呢？
“將軍閣下，”南造雲子問道：“鬆本先生的能力毋庸置疑，問題是他說的這個處長究竟有多少可信度？即使他真的投靠了我們，對於他所說的一切，我們都必須加以佐證，何況他連人都沒來，僅僅為了他拋出的一個誘餌，我們就除掉劉凱峰是不是過於草率了？”
“國民黨的汪先生在對待共產黨的原則上，曾經說過一句驚世駭俗的明言，那就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走一個。’如果劉凱峰還在上海，我們還可以等待、觀察和繼續考驗他，問題是我們已經決定把他調到馬當前線，萬一有什麼差池，不僅僅是陸軍部，恐怕將來連海軍部也要跳出來指責我們。” 影佐禎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管以後在哪個部門，哪個地方，隻要劉凱峰有問題，責任都將會是由我們梅機關來承擔。所以，我們現在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讓他無聲無息地從空氣中蒸發掉。”
“這是您最後的決定嗎？”
影佐禎昭點了點頭：“除此別無選擇！”
南造雲子站起身來，走到電話旁搖通了海軍特務部電訊室的電話：“請給銅陵憲兵隊發報，讓他們立即處決劉凱峰。”
影佐禎昭見她放下電話後，走到她麵前：“雲子，其實我們也不一定非得殺了他，即使他真的就是那個薑太公的話，我們還可以利用他給我們傳遞假情報。”
南造雲子吃驚地望著影佐禎昭：“將軍閣下，您……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影佐禎昭笑了笑：“很簡單，我隻是想看看我們的帝國之花，是不是真的被一個中國的特工所徹底征服。現在我算明白了，土肥原君為什麼那麼器重你，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你都十分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確實是個與眾不同的男人，但我的生命早已獻給了大日本帝國和天皇陛下，我可以喜歡他，愛他，但如果他是帝國和天皇陛下的敵人，我將毫不猶豫地除掉他！”
“這就好，你去吧。”
南造雲子望了一下電話：“那……”
影佐禎昭淡淡地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改變剛才的命令。”
南造雲子立即拿起電話：“喂，剛才的電報發出去了嗎？”
“已經發出去了。”
“見鬼！”南造雲子在心裏罵了一句，但卻不敢出聲，於是對電話說道：“那請你在發一份電報，取消剛才的命令，一切等我到銅陵後再行處置。”
“是。”
南造雲子放下電話後，對影佐禎昭鞠了一躬：“將軍閣下，那我走了。”
影佐禎昭點頭道：“在海軍特務部好好幹，有什麼困難和要求，還可以象過去一樣跟我提出來。”
“謝謝將軍閣下！”
南造雲子一走出賓館鑽進自己的車裏，就忍不住罵道：“老不死的，這到底跟我唱的是哪一出呀！”
她加足馬力來到海軍特務部，火急火燎地衝到電訊室問道：“銅陵回電了嗎？”
報務員點頭道：“回了，他們已經對劉凱峰執行了槍決。”
南造雲子感到一陣眩暈，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當她在第一時間得知劉凱峰是薑太公的時候，恨不得活剝了他的皮，因為她有種體無完膚地被劉凱峰玩弄於股掌之間羞辱感，而當她得知影佐禎昭的情報近乎是莫須有的懷疑時，雖然胸中的憤怒不再那麼強烈，但也不敢為劉凱峰辯解，因為她不知道影佐禎昭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可在她發出除掉劉凱峰的指令後，影佐禎昭又冒出一次可殺可不殺，甚至不殺劉凱峰會更好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幾乎就是在被影佐禎昭愚弄著。
現在，看到劉凱峰已經被處決的電報後，一種內疚和靈魂深處的那種缺失感，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過的虛脫。
“問一下，屍體是怎麼處理的。”
一會兒，銅陵憲兵隊回電：按無名屍火化處理了。
南造雲子一聲不吭，轉身離開電訊室，消失在海軍特務部的走廊裏。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麼，這也是一個特工的基本素養，她離開的時候，讓人感到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江南暴雨肆虐，南國卻風和日麗，雖說這裏暫時遠離戰爭，但但也諜影重重，除了無孔不入的日本特務外，中統、軍統和各地方軍閥情報機關的人都明爭暗鬥，大顯身手，渴望為自己的集團獲取最有價值的情況。
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市裏，丁處長按照往常一樣，身穿一件短袖襯衫，走進一間茶樓裏，不用仔細看，他就知道靠近窗戶坐的那兩位，就是戴老板派來監視自己的。
他徑自走到他們的桌前坐下，然後笑道：“站裏的弟兄們辛苦了，茶錢算我的。”
那兩個特務對視了一眼，然後唯唯諾諾地離開了茶樓，他們在街的對麵繼續監視著。丁處長於是挪動了一下座位，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上坐下，背靠著他的另一張桌子上，李先生已經坐在了那裏。不愧都是特工出身，他們居然把接頭地點就安排在軍統特務監視點的旁邊。李先生更是在兩個特務沒離開之前，就坐在了那裏，所以，當丁處長進來後，兩個在街對麵監視的特務，就再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進入茶樓，而丁處長和李先生卻辦完了該辦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