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血戰下來,雖然湖口還在二十六師手裏,但全師傷亡也十分慘重,為了第二天的戰鬥,劉雨卿連夜召開了軍事會議,商議對敵之策。
七十六旅旅長朱載堂首先發言,他指著桌子上湖口縣的簡易地圖說道:“今天一五一團在三裏街的血戰損失慘重,如果不是當初把海軍的那門大炮給留下來,我旅還真的很難對付鬼子的騎兵,問題是僅有的幾發炮彈都打完了,如果明天鬼子照葫蘆畫瓢,仍然步、騎協同作戰的話,我們就真的很困難了。三裏街的隘口是中間高,兩邊低,鬼子如果象今天一樣如法炮製,先用炮火覆蓋,逼我們撤出一線陣地,再用騎兵由上而下衝擊的話,因為沒有炮兵支援,我們真的就難以為繼了。”
朱載堂的發言,讓劉雨卿想起了劉凱峰臨行前的話,看來鬼子的騎兵,確實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
“那我們隻有在二線和三線陣地上,多布置些木柵欄了,告訴士兵們,打騎兵和打步兵不一樣,不要讓鬼子的騎兵過於靠近自己。”劉雨卿轉而問一五二團的張榮發:“你們團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的傷亡也很大,” 張榮發說道:“鬼子的炮火太厲害,幾乎把我們埋在公路上的地雷全引爆了,也許是因為他們不太了解我們士兵的特點,所以炮火還沒完全停下來的時候,就潮水般地向我團撲來,經過幾個小時的白刃戰後,他們漸漸回過神來了,下午就不敢冒然衝鋒,明顯注意到與我部拉來了距離。如果明天再戰,他們一定會吸收今天的教訓,假如他們實施密集炮火轟炸之後,再步步為營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與我部肉搏的話,那麼我部將會十分被動。”
劉雨卿點了點頭:“那你們明天要重新調整一下防線,前後防線的距離盡量拉大點,避免鬼子一破皆破,另外,最好多派些人上石鍾山,一定要保持住對鬼子居高臨下的態勢。”
這時,七十八旅旅長王鎮東發言倒:“我部的兩個團打得也十分艱苦,正南方向的鬼子在當地投敵的保安隊的帶領下,分別從幾條小路上出現在我部防線的側翼,好在我部的兩個團之間密切協作,最終還是擊潰了敵人,但傷亡極大,一五三團傷亡過半,一五四團也損失了三分之一。這還是第一天下來的結果,往後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大困難。”
劉雨卿聽著聽著,發現苗頭有點不對,他召開這個軍事會議的目的,本來是借今天的勝仗鼓舞士氣,準備明天更殘酷的戰鬥,但在座的團以上軍官除了對明天的戰鬥,不約而同地感到憂慮外,似乎沒有必勝的信心。
為了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劉雨卿笑道:“怎麼回事,今天我們打得很不錯呀,垂頭喪氣的應該是鬼子才對,不信的話,我們派個偵察兵到鬼子司令部去看看,我肯定他們也在開會,而且一定在不停地‘八格牙路’互相指責。”
參謀長蔡雨時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然後說道:“師座,跟著您打鬼子,在場的弟兄們沒一個含糊過,問題是現在這仗,我們打得有點不明不白呀。”
“哦,”劉雨卿笑道:“別人不明白沒關係,我的參謀長大人可不能不明白呀。來,把你不明白的地方說來聽聽。”
蔡雨時知道,在現在這個時候,也隻有自己能夠把大家的心聲說出來:“馬彭湖地區最佳的拒敵位置,是長山炮台和馬當要塞,這也是為什麼在失去長山和馬當之後,委員長想把它們奪回來的原因,既然奪不回來,彭澤和湖口事實上已經準備放棄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把其他部隊都撤到九江的理由。現在的問題是,九戰區和五戰區隔著鄱陽湖,把我們一個師留在湖口幹什麼?要說掩護,除了我們之外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一支國軍部隊了,還需要我們掩護誰?要說殲敵,我們除了有限的機槍和手榴彈外,沒有任何重武器,能夠扛得住鬼子的飛機大炮和軍艦就不錯了,殲敵一說基本無從談起。要說阻敵,九江城中一、二兵團有近六十個師的六十萬人馬,怎麼偏偏把我們一個師隔湖丟在湖口?這一沒有掩護任務,二沒有殲敵實力,三沒有阻敵的必要性,再看看鄱陽湖對岸的國軍,我們打仗好像沒他們什麼事似地,所以,大家對這仗是越打越糊塗。”
劉雨卿明白,蔡雨時這還是考慮的大家的情緒,沒有把更難聽的話說出來,顯而易見,他說這麼一大推話的含義隻有一個,那就是二十六師放在湖口就是為了白白送死的。
“那你們大家是什麼意思?”劉雨卿環視了大家一眼。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聲。蔡雨時隻好繼續說道:“師座,我個人的意思是能不能請示一下上峰,撐著現在的夜色,讓我們撤出湖口?”
劉雨卿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蔡雨時,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蔡雨時還以為他是埋怨自己不該當眾提出這個建議,責備自己在動搖軍心,於是補充道:“當然,如果師座覺得不妥的話,就當我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