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一零六師團從東壓來,遭到國軍九十一師和預六師頑強抵抗,波田支隊在城西龍開河旁源源不斷地登陸,但卻遭到預九師的成功阻擊。
在城區一所被臨時征為預九師師部的小學教室裏,張言傳挽著袖子把軍帽摔在桌子上,對著站裏一旁的三個團長胡方行、陳玉田和毛貸鈞吼道:“都他媽的怎麼回事?我兵強馬壯的預九師,居然擋不住小鬼子一天的進攻,你們是不是等著李漢魂、張發奎這些粵軍老軍閥看老子的笑話?”
三個團長一臉的委屈,各自訴說心中的不平。
“師座,我們團已經盡力了,從鎖江樓一直到四碼頭,鬼子就沒能靠近九江半步。”
“我們團從四碼頭打到龍開河,幾次與鬼子登陸部隊兵刃相見,現在死傷已經過半。”
“師座,雖然咱們幾個團都是新兵,作戰經驗個單兵能力不如鬼子,但在整個氣勢上已經完全壓製住了鬼子。問題是鬼子陸海空協同作戰,火力實在太猛,而我們空軍的零星支援,一是無法形成對鬼子的致命打擊,二是與我們根本無陸空配合可言,不像鬼子天上、地下和江麵三位一體,宛若一人……”
張言傳把桌子一拍:“我理解你們,聽你們解釋,但李漢魂、張發奎能理解我嗎?陳司令長官和蔣委員長會聽我解釋嗎?如果把鬼子放進來了,老子就變成了馬當之戰一六七師師長第二!”
“師座,預六師可以增援九十一師,為什麼就沒有部隊增援我們?”
“媽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二兵團當家的是張發奎,六十四軍當家的是李漢魂,哪裏還有我們黃埔係說話的地方?增援我們?怕隻怕這些可老軍閥巴不得我們拚得一幹二淨!他們想看我們預九師的笑話,我們就演一出大戲給他們看看,說不定老子還一戰成名了呢!”張言傳越說越氣憤,他用手指著地圖上龍開河西側說道:“現在已經八點了,鬼子的飛機和軍艦上的大炮,在晚上基本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我決定,趁登陸鬼子立足未穩之際,胡方行團、陳玉田團堅守龍開河以東陣地,毛貸鈞團於三個小時後,也就是晚上十一點逆襲龍開河以西鬼子,堅決予以徹底殲滅!”
“是!”三個團長異口同聲地答道。
就在這時,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參謀拿起電話問了對方一句後,立即把話筒捂住,然後雙手遞給張言傳:“師座,軍座來電。”
聽說是李漢魂來電,張言傳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知道李漢魂一定會想催命鬼一樣,催促自己把龍開河以西的陣地給奪回來,因此,他接過電話,沒等李漢魂開口,就搶先說道:“軍座,你放心,我已經命令二十六團於今晚十一點逆襲龍開河以西鬼子,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鬼子趕下長江去!”
話筒裏傳來李漢魂的聲音:“你師阻擊任務已經完成,可於明天拂曉兩點撤出陣地。”
張言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撤退?”
他沒有想到李漢魂會在這個時候下達這樣的命令,因為對於傷亡慘重的預九師來說,這個命令無疑是一道救命符,他還以為張發奎、李漢魂會眼巴巴地看著預九師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呢。
李漢魂重複命令道:“你師沿沙子墩、大樹下、十裏鋪和蓮花洞方向,向賽陽轉進,但後衛部隊不得早於明天五時前通過十裏鋪。”
張言傳不知道部隊為什麼要撤退,但他還是十分樂意接受這個命令的,並且心裏對張發奎抱有一份感激之情,他知道,這個命令一定是張發奎下的。
命令確實是張發奎下的,而且是在極不情願的情況下,下達這一命令的。因為在鬼子一零六師團、波田支隊和海軍陸戰隊東西夾擊的情況下,擺在張發奎麵前隻有兩種選擇:一是貫徹蔣委員長的指示,不惜一切代價與鬼子在九江城中決一死戰;二是退守第二線陣地,逐次抵抗和消耗鬼子,再伺機予以殲滅。
以張發奎的本意,當然是立即把部隊撤到二線陣地上去,但這個公然違抗蔣委員長死守九江指示的命令一旦下達,尤其是他手下有 “鐵軍”之稱的歐震第四軍尚未使用,這時撤退恐怕難免招致非議。但堅守九江的結果顯而易見,雖然國軍兵多,但鬼子器利,以血肉之前去抵擋鋼鐵之師,顯然是以卵擊石,部隊打光了,九江恐怕還是個丟。 如果城東和西郊兩股日軍東西對進,實施切割包圍,那九江城內的守軍就危險了,因為日軍江湖艦炮火力完全可以覆蓋城區,沒有製空權的形勢下,九江實際上已很難固守,弄不好會被日軍強大火力聚集消滅。武漢會戰的戰術原則本來就是保持部隊高度的機動性,不以一城一池的得失論成敗。因此,張發奎在前思後想之後,為了保存國軍實力,毅然決定所有國軍部隊撤出九江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