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剛下午五點多一點,整個天便暗黑了下來,隨著道道閃電劃破厚厚的雲層,奔雷便一串接著一串地滾過城市的上空,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搖搖欲墜。
岡村寧次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的麵前站著藤堂高英和鬆本伊代兩個人,一個是第十四旅團旅團長兼九江警備司令部司令,一個是梅機關九江機關長,九江城防的安全無疑都掌握在這兩個人手上。
他們三個人一語不發地盯著桌子上擺著的那台老式錄音機,裏麵正播放著剛才上官雄和鬆本伊代在梅機關的對話,當然,在把錄音帶拿到十一軍司令部岡村寧次的辦公室前,鬆本伊代做了些技術處理,把兩人擁抱接吻的聲音給抹去了。
聽完整個對話後,岡村寧次問鬆本伊代:“你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司令官閣下,”鬆本伊代一鞠躬:“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沒有說謊!”
“藤堂君,你又是怎麼看的呢?”
“司令官閣下,請恕在下直言,這個上官雄留不得。”藤堂高英說道:“大概您也聽說過梅機關過去出了個劉凱峰的事件,如果這個上官雄是第二個劉凱峰的話,那對您和我們十一軍來說,都將是一個洗刷不淨的恥辱,和同僚們永遠的笑柄,因為我們在蔣政府扔下的同一個石頭上,給絆了兩跤。”
“那你的意思是?”
“用他們蔣政府對付共產黨的話來說,就是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放走一個!”
鬆本伊代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
岡村寧次陰沉而詭異的臉上,閃過一絲狡詐和殘忍:“自從中國事變以來,帝國的皇軍殺的中國人夠多的了,對於我們來說,還有比殺一個中國人更簡單的事嗎?但對待這個名叫上官雄的中國人,我們很有必要研究一下,僅僅是一殺了之,還是充分加以利用更好。”
“司令官閣下,在下認為,所有特工之所以有機可乘,就是因為對方給了機會,我覺得特工的任務,就是要讓對方覺得自己可以被利用,隻有這樣,他才可能有機會!”
岡村寧次點了點頭:“藤堂君說得不錯,可說是道出了特工工作的精髓,但你也要知道,從帝國的軍隊離開本土,進行大東亞聖戰的那一天開始,無時不是因為我們的情報工作優於敵人,才使得帝國的軍統勢如破竹、無往而不勝。就拿九江攻略戰來說,鬆本先生的鼴鼠小組可謂功不可沒。前兩天鬆本先生來電提到過這個上官雄,如果我們用好了,可以起到一個奇兵的作用。”
“司令官閣下,”藤堂高英有些不屑地說道:“一個軍統的特工,公開的職業就是一個醫生,而且他的目的就是打入我們的內部,即使他被鬆本先生征服,但我實在是想不出他對我們有什麼作用。”
岡村寧次站起身來,走到藤堂高英的麵前,說道:“張發奎走了,擺在我們麵前的將是粵軍的另一個將領薛嶽,此人你我都不熟悉,但上官雄卻與他有來往,據鬆本先生說,薛嶽煙癮很大,肺部有毛病,而上官雄是十分高明的內科醫生,他定期給薛嶽體檢和治療。藤堂君,我有種預感,不管是否真心投靠大日本帝國,這個上官雄都將成為我們熟悉薛嶽和他第一兵團的橋梁。”
藤堂高英說道:“我想,薛嶽也許也是這麼想的,他何嚐不是想利用這個上官雄摸清我們的情報?”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我們運用智慧。”岡村寧次冷冷一笑:“哼,很顯然,戴笠也好,薛嶽也罷,他們希望這個上官雄能夠變成一隻織網的蜘蛛,企圖把你我全部收入網底,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他變成一隻蠶,作繭自縛的蠶,不僅束縛住薛嶽戴笠,甚至束縛住他們的蔣委員長,讓他們自咽苦果。”
看到他們是在敵視中利用上官雄,鬆本伊代心裏很不是滋味,更擔心上官雄一旦察覺會重新反水。
“司令官閣下,將軍閣下,”鬆本伊代說道:“在下認為,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能完全排除他是真心投靠大日本帝國的。中國人講究以誠待人,具體到這個上官雄身上,我很了解他,他是個十分敏感的人,一旦知道我們是在敵視中利用他,恐怕他會再次反回去的。”
岡村寧次笑道:“也許,你了解的隻是作為一個男人的上官雄,但卻並不了解作為一個特工的上官雄,一個真正的反水特工,是在思想上作了充分的接受考驗的準備,對他的考驗越殘酷就越能激發他的鬥誌,也就越會讓他放鬆警惕,如果讓他感到取得我們的信任,隻是一件輕輕鬆鬆的事情的話,那才會更加讓他惴惴不安。”
說完,岡村寧次走到辦公桌前,從抽屜拿出一個卷宗,然後問鬆本伊代:“對於隔離區的人,你是怎麼答複他的?”
“我說那是您的命令,我隻是一個執行者,無權改變命令。”
“很好,”岡村寧次這時才把卷宗遞給她:“這是我擬定的西進計劃,你仔細閱讀一下,然後鎖進你的保險櫃裏,一定要讓上官雄得到它。當然,在此之前,你必須巧妙地讓他知道你有這個東西,並且知道全部內容。”
不用問,鬆本伊代就知道裏麵裝的是一份假計劃,她雙手畢恭畢敬地從岡村寧次手裏接過卷宗,然後一鞠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