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倒讓我想起來,也不知冰雅最近如何了。”雖姐妹間一直通信,但伽羅山畢竟是清修之地,如夢又是諸事繁雜,想來已經好久不曾見到。
“有沈無心照顧,你也不用太擔心。”袁驍終究是忍耐不住,一隻手緩緩地鑽過帷幔,火熱地貼在如夢身上,來回摩挲。她隻蓋著外單,已被扯下一大半,而那生絹極薄極透,本是遮不住什麼,如夢嚶嚀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退去。
袁驍手快,一把將她帶在自己懷中,隻是抱著,倒也安分下來。
“我話還沒有說完,如夢你聽著,龍慶寺的僧人怕是要入京強訴,那人吝嗇,不願折損三衛人馬,便要蘭成王同我查辦。”袁驍輕笑一聲,各種意味著實難辨。“這事兒怕難有頭緒結果,我不願你有事,這些日子好好呆在府中,別往外去。”
“京中雖大,我又能去哪兒?”
“我的意思是,即使昭陽妃子來召,也可抗旨違逆。”袁驍扶著如夢雙肩,深深如望入她那雙琥珀色的眼中。
“要知我求你平安。”
“袁郎,我又何嚐不是?”
第三十章
所謂強訴,應當是這末世影響下自然流轉之法。本朝自太祖開疆擴土,至平宗真元二十五年為起止,信奉的俱為本土伽羅女仙。國力昌隆,盛世繁華之際,上至皇親貴戚,下達平頭庶民,都已布施伽羅天妃宮,鑿壁修窟為榮,可謂爭先恐後。
那時雖有海客渡過那羅海而來,宣揚佛教,朝廷也允許其在下京設立講壇,乃至於佛寺,但因民心所向之緣故,並無引動熱潮關注。
隻到近世一百五十年來,盛況如月夜潮汐一般逐漸消退,今生眼看遼闊枯寂,毫無樂趣,而佛法所宣揚的寂滅為樂,來生得大果報的思想開始越發流傳,並且得到自上而下的支持。貴族中開始流行以手持佛教中的八寶製作的佛珠為時髦,一般文士則開始與僧侶階級交往酬唱,研讀並且翻譯佛經。庶民則將之前奉獻伽羅天妃的熱情轉投於此,有些甚至舉家剃度受戒,貢獻家財與田地。
佛教在這塊土地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崛起,發展規模在短短數十年間甚至超過了之前百年的總和。他們甚至擁有了屬於自己名下的連片土地與佃農,佛堂上供奉的造像無一例外金碧輝煌,連觀音手中的淨瓶也采用整塊翡翠雕刻製作。沙門僧侶出入之際,都穿著金線刺繡的豪華袈裟,尼君的素紗禪衣也有用東海出產的鮫紗,並且用明珠裝飾。全然忘記了先輩們踏上這塊土地之時,是如何用陶缽飲水,竹簞盛放食物。
他們所許諾的世間眾人還不曾脫離苦海,自己則早塵世之中構建了一片奢侈無度的淨土。饒是如此,因朝廷之中阻力頗大,接連好幾代帝王雖心有不滿,但終究無法徹底地解決這一問題。於是流弊到了泰定皇帝這兒,已是毫無轉圜的病態模樣。
那些紮根在帝京的,威望頗隆的寺院,居然都有了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
因為之前也曾發生過貴族隨口允諾奉獻田產,卻臨時反悔之事。往往僧侶會以“不妄言”為名,集結在府邸外不分晝夜諷誦《法華經》,結果卻遭府兵驅逐作為了結。一旦上訴,官官相護,也常敷衍了事。為此,也不知究竟是誰先起了頭,糾結了一群人組成“僧兵”,用以抵禦。一例既開,是為強訴。從那之後京中多穿械鬥,多有損傷。但皇帝既然無虞,料想他們也不過是一群為搶奪食物而互相啄食得連羽毛都不顧的烏鴉,便不曾正眼相待,嚴於管束。事到如今,卻以龍慶寺武力最盛。帝京之中私下流傳的說法是——隻怕那些“穿金戴銀”,不可一世的三衛老爺,也不敢入龍慶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