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們,眼下逢年過節的都給我省省心。”

簡希看著自家老父怒氣橫生的訓人麵孔,那道刀疤雖是猙獰,卻不由得透著幾分可笑。她暗暗嘟囔一句,還不是他巴巴地喊自己下來的,明知她和趙文莉算是個‘世有猛虎,絕非蛟龍’的關係,非將兩人湊一道粉飾太平,但既然是粉飾,終究還是有扯破的一天,就如民國此時的動蕩局勢。

簡正德訓得正在勁頭上,沒注意到簡希的表情,來回踱了兩步,突然提到一件往事:“小希,我記得你小時候挺中意你二娘的。有一回過年還巴著你二娘的腿不放,說是讓你二娘給你講故事,你娘給你講得故事沒二娘好聽,還窠臼得很,隻有二娘的故事陳新,你聽得進去。”回憶著這件事,簡正德不自覺露笑,但隻是一瞬間便又暗了下去,麵色黑沉:“真不曉得你二十二年的書讀到哪裏去了,越長大越不懂事,偏愛跟親近的人唱反調。我看女子無才便是德倒說的沒錯,女兒讀太多書,特別是那些‘魚龍混雜’不幹淨的文章在腦子裏攪和,才催生出這麼個‘親極反疏’。”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個沒完,沒注意兩女人間的劍弩拔張。趙文莉已經從簡希的槍林彈雨裏緩過神來,熨平了眉峰間的褶皺,鋪著一張笑臉說:“我說小希,不是二娘沒提醒你,你這幅不吃軟的梗脾氣在家裏鬧一鬧也就罷了,親人總是護短的,能一忍再忍。你以後是要嫁人的,你的夫家可容不了你這麼個鐵娘子,還不如我們家陽陽乖順靈巧比較惹人憐。”

踩著別人的痛往上造樓的人,素衣厚臉皮著稱,簡希小時候便見識過這位二姨娘的手段。

簡正德說她兒時纏過趙文莉確實不錯,小孩子的腦子裏沒有太多的曲折彎鉤,別人對自己好,便潛意識地認為她是個好人。趙文莉初進簡家大門的時候,對簡希幾乎是百依百順,比親娘還要親上幾倍。

簡希那時候不過兩歲的智力,隻記得有那麼個漂亮的姐姐時常變出各色包裝的零嘴和鮮綠挑紅的衣裳給她,她便在心裏將這個姐姐定義為‘自己人’,願意和她親近耍樂。哪知她剛剛將自己人的名頭套在這位漂亮姐姐的頭上不久,轉眼就看見她將娘親備的幾套新衣裳剪出千奇百怪的窟窿形狀。

簡希看在眼裏,心裏怵歸怵,麵上意外地沒有表露出來,對於一個兩三歲的孩子,也得誇一聲奇。

到底外親不如娘親,簡希在心裏還是向著自己的親娘的,看見趙文莉的陰鷙舉措之後,對這位漂亮姐姐便存了芥蒂,小時候盡可能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待翅膀硬了一點,才稍作反擊,也算替娘親護尊守節。

簡希知道趙文莉在簡家釘了二十年,圖的便是女主人的位置,可惜不能如願生一個兒子奪家產,故而將怨氣撒到簡陽身上,為人也越來越刻薄,甚不得簡家上下的人心。

簡希捉著她心裏的這根刺,還笑道:“莉姨說的也是,我和簡陽都是將來要嫁人的,哪裏像三姨娘,生了個兒子,未來便是簡家的男主人。我媽是簡家的正夫人,少不得需要跟著三姨娘操持家計,整飭簡家老老少少幾十口人,忙都忙不過來,年紀輕輕的便白了頭,看了讓人窩心。”她故意打眼看了趙文莉兩回,再笑道:“不過 ,幸好這事攤不到莉姨頭上,隻待簡陽嫁人以後,便能窩在院子裏享享清福,多好的晚年生活,別家的人求也求不過來,對不對莉姨?”

趙文莉霎息拉下了一張花容,冷哼道:“簡希,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的伶牙俐嘴要不改一改,將來吃虧的是你自己。我們家陽陽好歹能把夫家照顧得妥妥帖帖,站一站腳跟子,你呢?就等著揣一紙休書卷鋪蓋回娘來吃冷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