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希知道趙文莉是個紙老虎,麵上刁難幾句,身後根本沒杖腰子的家底,她說兩句天不應地不接的咒言術語,也委實沒必要放在心上,和一介目光短淺的婦道人家置什麼氣。

這是簡希在心裏對自己說的,旋即板正了調笑的臉,一絲不苟地回答:“莉姨,你心裏的求的未必是人人想要的,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況且我也不願意跟別人,還是‘自家人’成天抬杠吵嘴。隻要你有心和平共處,我也樂意遵從遊戲規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但你如果存心要當癩皮狗咬著我們家的人不放,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趙文莉剛剛忍下去的怒火被簡希的三言兩語一點,輕易重燃,本能地將她當作簡陽,想甩手給她一個巴掌。

但剛剛揚起兩寸的手卻被簡正德一記嘹亮的怒喝震住。

“又吵什麼!趙文莉你這隻手抬起來是想做什麼?”

趙文莉被嗬得渾身一抖,兩股戰戰地覷了眼麵目可怖的簡正德,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含笑道:“這不,看見小希的衣服有些皺,替她熨一熨嘛。”說著,已經拍上了簡希的肩頭,四隻眼睛交彙的刹那,不約而同地彎成月眉。

“我和陽陽先去看看大姐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小希這身衣服,看起來應該是要去學校吧。”趙文莉掛起冷笑,心裏暗罵簡陽不爭氣,拖著縮頭縮腦的女兒向後廳走去。

臨走還不忘睬她一腳,簡希歎了一聲本性難移,心知想要化幹戈為玉帛怕是很難在有生之年實現了。

簡正德卻因趙文莉的提醒,注意到簡希的校服,眯起眼睛問:“你要去學校?”

簡希曉得這位嚴謹的軍官摸出了些貓膩,不敢輕舉妄動,撇了眼神,審慎地道了句:“是老師喊我去的。整理些年考的測試卷子。”

她以為拿老師的名號當幌子,簡正德應該不會懷疑什麼,卻沒想到得了一句鐵腕軍令。

“不準去。”

“為什麼?”簡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蠻橫無理。

簡正德點了一根煙,嫋嫋雲霧中,看不清他此時的臉和那雙鷹銳的眼眸。

“不準去就是不準去,沒有為什麼?”

“爸!”

“你一天在簡家住著就要懂得言聽計從。我從前怎麼教你的,長輩說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違者就要受罰。昨天的教訓還不夠,還要領教一下,讓‘別人’來看笑話?”

簡希怒不敢言,心中委屈。她知道如果在這裏跟父親爭駁起來,自己吃虧挨打是小,卻叫‘某些人’看足了熱鬧,過足了癮,一快其意。

吃力不討好還叫別人撿便宜的事,她也權衡得過來,心上雖然惱火,也隻能憋著一張紅臉,道了聲知道,扭頭就走。

回房的路上,她的步子踏得很重,腦袋開始高速運轉,務求想出一個不通過簡家大門,便能出逃出生天的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7、情敵(上)

因了過年的緣由,學校裏清冷不少,各處銀裝素裹,偉岸蕭肅。青苔瓦礫上堆滿了點點白雪,學校的保潔員正抱著一把笤帚掃出一條道,看到陸雙雙從教學樓裏走出來,笑著問安:“陸同學新年好呀,過年阿要來學堂啊。幸苦,幸苦。”

一口地道的吳越語,其實陸雙雙是去年從北平來的,對於當地的吳越話不是很熟,跟著簡希和高珩學了一年才夠著了些皮毛。

陸雙雙抱著一遝考試卷說:“我隻是來幫老師批考卷,倒是您在冰天雪地裏還要做清掃工作……”她說到一半,看著中年男子馱背勞作,心如萬蟻噬咬,突然把手中的考卷放在一旁的石頭上,從不遠處的倉庫裏又取出一把笤帚,幫忙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