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保重。”說完,就匆匆忙忙上樓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楊紅為了挽回學生的心,每天花很多時間仔細備課、做實驗。這樣的忙亂也幫了她一個忙,胡思亂想的時間明顯減少了。 有一天,她聽到校廣播電台說九月十號教師節那天學校要為講師團將士餞行,心裏突然一緊,知道陳大齡馬上就要下鄉去了,好像陳大齡此去就不會回來了一樣,想都沒想,就騎車到濱湖路上的一個電話服務點給陳大齡打電話。 撥通了電話,楊紅又有點希望陳大齡不在家,也許那樣更好,能跟他說什麼呢?聽到他的聲音,自己所有的決心都會灰飛煙滅。但事與願違的是,她聽到了電話線那端那個她想聽又怕聽到的聲音:“喂?”楊紅又呆在那裏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陳大齡輕聲問:“是楊紅吧?你怎麼樣?沒事吧?” 這句平平常常的問候卻讓楊紅喉頭發緊,好不容易說了一句“我挺好的,你呢?”就說不下去了。 陳大齡那邊聽出了她的哽咽,急切地問:“你沒事吧?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周寧沒把你怎麼樣吧?”陳大齡等了一會,聽不見楊紅的回答,又問,“楊紅,你還在聽嗎?不要掛斷,你這些天沒消息,我一直都不放心……” 楊紅聽見他溫柔的聲音,關切的話語,眼淚突然湧了上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抽泣起來。陳大齡聽見了,焦急地說:“楊紅,你在哪裏?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濱湖路上?不要離開,就等在那裏,我馬上過來。”楊紅聽見這話,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馬上掛了電話,逃一般地離開了電話服務點,連錢都忘了付。 教師節前一天,係裏給楊紅一封學校的邀請信,讓她代表係裏參加學校為講師團組織的餞行,說必須參加,在進門處要登記的,不能缺勤。別的老師告訴她,這是為明年選派講師團做準備,被邀請的人都是明年應該去的人,像你這樣沒下過鄉的,肯定要去。楊紅本來是想躲避一切能碰見陳大齡的機會的,但係裏說了,又覺得從道義上得到了一個借口,就理直氣壯地去了。 地點是學校的工會大禮堂,楊紅去的時候,發現在進門處真的有人叫她在一個本子上登記,還發給她一張進餐券和一張舞會入場券。楊紅進了禮堂,就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四處張望,想看看陳大齡在哪裏。 禮堂裏有很多人,各個係都有代表上去表演。一直到陳大齡上台去演奏小提琴時,楊紅才看見他。他拉的是《梁祝》裏麵《化蝶》那一段,楊紅聽著聽著,就黯然想到,難怪有人願意一起化了蝶,飛離人世。死了,就沒有倫理道德責任義務這些約束了。可是自己好像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死了,周寧怎麼辦?父母怎麼辦?而且,拉著陳大齡一起去死,不是害了他嗎? 陳大齡拉完了一曲,下麵鼓起掌來,要求再拉一曲。陳大齡就說下麵我拉一首自己寫的曲子,叫《海的女兒》,副標題是“不能言說的愛”,隻是表達自己的一點感受,也希望其他人永遠不需要體會這樣一種愛。這番話說了,禮堂裏變得鴉雀無聲,不知道是大家都體會過這種愛,還是這番話本身就有震懾人心的力量。 陳大齡演奏的時候,楊紅就像每晚從錄音機裏聽這個曲子一樣,覺得自己又輕輕地飛起來了,飛出自家的窗口,飛過月光如水的校園,飛到陳大齡的家,輕輕地落在他的窗台上。不過這一次,陳大齡沒有在床上,她知道他飛去了她的家,他們倆在路上錯過了…… 進餐的時候,楊紅看見陳大齡就在她旁邊的一桌,陳大齡也看見了她,走上來跟她打招呼,問她拿到舞會入場券沒有。聽說她拿到了,就囑咐說:“待會兒吃完飯別走了,在舞場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楊紅乖乖地點點頭,心裏卻一直在猜測陳大齡要跟她說什麼。不過,不管他說什麼,她都願意照辦,如果他要她跟周寧離婚或者要她跟他私奔,她也在所不辭。她現在隻需要一個人幫她作決定,因為她知道自己無論做什麼決定,以後都會後悔。她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思想,近乎於推卸責任,但有時候,一個決定太重大,以至於當事人寧可借助他人甚至非理性的力量來做這個決定,因為決定帶來的痛苦已是難以承受,如果再加上對自己錯誤決定的悔恨,就必然要被壓垮了。楊紅甚至想過用抽簽的辦法來決定自己的取舍,但抽來抽去,每次都覺得應該再抽一次。 餞行宴的菜很豐盛,但楊紅沒有心思吃飯,隻不時地看陳大齡,每次都會跟陳大齡的目光碰上,好在大家都忙著吃菜鬧酒,沒有人注意到。她見他那桌的人不停地敬他酒,就很擔心,怕他喝醉了。吃到一半,楊紅覺得陳大齡已經有點喝多了,雖然他隻是兩頰上染上了一層桃紅,但楊紅知道,喝酒不上臉的人更容易醉。再坐一會兒,楊紅實在按捺不住了,就走到他那桌,說:“陳老師不能再喝了,我替他喝了吧。” 眾人見一員女將橫刀破陣,都來了興趣,吆吆喝喝地說要敬陳老師的女朋友一杯,楊紅也不申辯,隨便他們怎麼想,能在別人誤會中做一回陳大齡的女朋友也是一種幸福。 一桌的人都一個接一個地上來敬酒。陳大齡急得直拉楊紅的手,楊紅對他笑笑,說:“你別擔心,我先天性不醉酒。”就毫不客氣地一一飲幹了,飲一杯,就看陳大齡一眼,見他擔心地望著她,就對他笑一笑,無聲地說一句“我不會醉的”,心裏卻想一醉方休。 9 楊紅覺得自己沒有醉,但走路有點飄飄的。飄啊飄的,就飄到了舞場,好像陳大齡也是飄飄地跟著她,把她安置在一個椅子上坐下,就飄走了。過了一會兒,陳大齡又飄了回來,端了一杯濃茶,叫她慢慢喝了解酒。他就坐在她對麵,憐惜地望著她,說:“你不該走過來幫我的,我也是先天性不醉酒的。你一過來他們就不會放過你了。” 楊紅目光散亂地望著陳大齡說:“其實我想醉,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沒聽說借酒澆愁愁更愁?” 楊紅反問他:“你沒聽說恨不相逢未嫁時?” 陳大齡深邃的眼睛盯著楊紅,楊紅一下覺得酒全醒了,立即住了口。舞場上響起一首輕快的圓舞曲,楊紅不敢正視陳大齡的眼睛,說:“你跳舞去吧,我自己坐一會兒。” 陳大齡笑著說:“你不跟我跳嗎?又在轉什麼念頭?是不是覺得自己像海的女兒,配不上王子,應該讓王子去找那邊的那個公主跳?” 楊紅被他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對自己太沒信心嘛。其實你很漂亮,回頭率應該是很高的,不過你可能以為男人看你是在批評你裙子不漂亮。” 陳大齡不由分說地拉起楊紅,旋了兩旋,就把她帶到舞池中央。陳大齡的一隻手輕輕地摟在楊紅腰上,整個手掌隻有拇指接觸她的背,但楊紅覺得就是那一個指頭也很有力,給出的信號足以讓她知道下一步是該進還是該退。而且陳大齡的手臂好像可以托起她,所以她一點不用思考,就讓他帶著她波動旋轉。 陳大齡微笑著說:“這些天躲著我,在轉什麼念頭?是不是覺得自己不會拉琴,應該讓姓陳的找個會拉琴的,天天吹拉彈唱當飯吃?” 楊紅又被他說中了心思,不知道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