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1 / 3)

人待在臥室裏,打開電腦,在網上搜尋“子宮肌瘤”、“卵巢腫瘤”和“卵巢癌”等關鍵詞。  這真是一個信息爆炸的年代,網上有關這幾個問題的文章數不勝數,楊紅找了幾篇仔細看了看,然後就很快地瀏覽其他的文章,內容差不多是一樣的,大同小異,看了一個多小時心裏基本有個底了。子宮肌瘤的確沒什麼可怕的,倒是卵巢腫瘤的問題會大一些,因為子宮說到底隻是一個裝胎兒的袋子,有它沒它隻是影響到能不能生孩子,不影響別的。  但是如果卵巢有問題呢,就會影響到內分泌。如果兩個卵巢都切掉,體內的雌激素水平就會大大降低,不光不能生孩子,還會像梅拉蒂擔心的那樣,提前進入更年期。那就會像老女人一樣,皮膚發幹發皺,性欲降低消失,芐體幹燥不能房事,總之,女人的一切性征就消失了。  她繼續搜尋,看到一些很鼓舞人心的文章,說婦女在雙側卵巢切除後,可以用雌激素來維持對身體激素的需要,大多數都能維持到正常水平。當然,卵巢切除了,就不會排卵了,也就不能生小孩了。楊紅想,梅拉蒂不肯切兩側,大半是為了能為彼得生個孩子。  想到這一點,楊紅希望自己能保留子宮,至少保留一側卵巢,因為她很想很想為彼得生個孩子。她想,不管他愛不愛我,不管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生活,我都願意為他生個孩子,因為他那麼喜歡孩子。我和他生出來的孩子應該會像他跟梅拉蒂生出來的孩子。最好生個女兒,那麼梅拉蒂就從某種意義上活回來了。楊紅在網上搜尋了一下有關代孕母親的文章,發現這個想法是切實可行的,因為代孕母親根本不用跟精Zi的提供者發生關係。  但她又想,如果不切就有生命危險的話,我還是要把該切的都切了。我有兒子,有父母,有這麼多朋友和關心我的人,我不能隨隨便便死了,讓他們都為我痛苦。特別是彼得,如果他知道我是想為他生孩子才保留卵巢的話,那他就要再一次內疚痛苦了。  她也想到周寧,要不要告訴他一下?從他這次對待離婚的態度來看,他是不願跟我離婚的,也許告訴他,對他反而有好處?這樣他會認為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是因為腫瘤,那他心裏頭麵子上都可能好過一些。  楊紅想了一下,就跟周寧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患了子宮肌瘤,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說還有卵巢癌,要把這三樣一起切掉。切掉後,自己就提前進入更年期了,然後,她幾乎是照本宣科地把網上有關卵巢切除後的症狀給周寧念了一遍,說:“我告訴你這些沒別的意思,隻是想說,我提出離婚主要是因為這事,我不想連累你。”  周寧一直默默地聽著,最後說:“你這事來得太突然,我不知說什麼好,而且我現在馬上去上班,帶學生實習,我安排好學生再打給你。”  掛上電話後,楊紅很後悔撒了這個謊,應該說是撒了這半個謊,也許這會成為一個不好的兆頭,明天就真的查出自己是患了卵巢癌。如果周寧因為這事心慌意亂,開車出了什麼事故那就糟了。楊紅拿起電話,想再打給周寧,但周寧的電話已經關機。她想,他知道開車時關機就好,免得出問題。  過了一會兒,周寧到了實習的地方,就打電話過來:“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在考驗我?如果你是考驗我,那就不必了,你知道我這個人的,別的不說,義氣還是有的。你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會丟下你逃跑的。如果我在這種時候丟下你,我還算人嗎?我在朋友麵前還抬得起頭來嗎?社會輿論不把我罵死了?”  楊紅趕快說:“我不是要考驗你,我隻是告訴你一下為什麼離婚,婚還是要離的。”  周寧說:“真搞不懂你們女人,說了不會逃跑的,還擔個什麼心呢?”  楊紅隻好如實坦白:“我不是擔心你逃跑,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心裏好過一些,免得你因為我不愛你難過。婚是肯定要離的。”  周寧歎口氣:“說起來是十四年的夫妻,你真的是一點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這個社會嗎?你說你不愛我,我沒麵子,但那隻是你一個人瞧不起我,我能挽回就挽回,挽回不了就離婚,誰也不用拴在一棵樹上吊死。別人頂多笑我老婆一出國就把我甩了,在社會眼裏,我是個不幸的人,而你才是個卑鄙的人。現在你說你生腫瘤生癌,你再叫我跟你離婚,那你不是叫我做個小人?讓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讓這個社會譴責我?你到底是因為不愛我才要離婚的,還是因為生癌才要離婚的?你說清楚了,我好決定,你這樣翻來覆去的,完全把我搞糊塗了,我不知道應該信你哪一句。”  楊紅肯定地說:“是因為我不愛你,我沒癌,也沒腫瘤。對不起,我是好心辦了壞事。你別多想,開車小心,不要開太快,喝了酒千萬不要開車,也不要老是在外麵打麻將,多在家……”  她聽見周寧匆匆說:“又來了,又來了,我又不是小孩,這些我都知道。”說罷,又有幾分傷感地說,“你已經下了決心不要我了,還管我這些幹什麼呢?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沒事別翻來倒去的,本來是很簡單的事情,你一搞就搞複雜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楊紅掛上電話,心想其實應該想到周寧對這件事的反應會是這樣的,那就不會多這一事了。周寧就是這樣的人,他講義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如果朋友叫他幫忙打架,他肯定是萬死不辭的。但如果老婆叫他做家務,那他就能推就推,推不掉就恨不得插翅飛走,飛不走就磨洋工。可能在大風大浪麵前,他的表現是算得上講江湖義氣的。但大風大浪之後的平淡日子裏,江湖好漢周寧就難以忍受了。其實他這種作風倒也符合江湖上的那套,哪個江湖英雄會喜歡做家務陪老婆?還不都到江湖上切磋武功去了?  人們常說:疾風知勁草,烈火識真金。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個人要經得起這四句話的檢驗是很不容易的。一些人在前兩種情況下會臨陣脫逃,另一些人在後兩種情況下會逐漸褪色,有一些人既經不起前兩句的檢驗,也經不起後兩句的檢驗。一個人經不起檢驗,就會被認為人品有問題,就是小人,就會被社會唾罵。  也許在責備被檢驗的人經不起檢驗之前,應該問一問,這個檢驗有沒有必要?是不是他應該經受的檢驗?為什麼要把一朵玫瑰放到疾風中去檢驗然後罵它不是勁草?或者把一塊鐵扔到烈火裏去檢驗然後罵它不是真金?它們本來就不是勁草不是真金,世界上不是隻有勁草和真金才有價值的。  楊紅想,如果周寧不愛我,我也不愛周寧,為什麼社會、輿論、朋友要強求他僅僅因為我生了癌就跟我死守在一起呢?彼此相愛,我生不生癌,他跟我在一起都是對的;彼此不相愛,我生不生癌,他都不必跟我在一起。這跟社會跟輿論有什麼關係?如果每個人都是自立的,如果愛情是維係婚姻的唯一紐帶,大家結婚是因為愛,相守是因為愛,不愛就別結婚,不愛就別相守,那這個世界會少很多怨偶。  大風大浪之中,彼得跟梅拉蒂守在一起,是因為他們彼此相愛,命運的打擊使他們的愛更堅定更美好。這不關社會什麼事,這是他們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