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2 / 2)

方澤芹走到桌前,將藥箱落在腳邊,盧忠定拱手作揖,笑道:“小生盧忠定,這廂有禮了。”

方澤芹見他眼帶桃花,油腔滑調,品性定然不端,又見他贏了之後眾人都不叫好,那堂倌前頭又出言抱怨,心知此人甚是惹嫌,便有心要挫挫他的銳氣,也將手一拱,回禮道:“在下方澤芹,不知閣下想要搏什麼?如何搏法?”

盧忠定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眼露不屑,仍是笑道:“看先生也是個辛苦之人,要下多少籌子,便由你說了算,小生自是無妨。”

方澤芹托起茶盞道:“我見你用的是惠山茶,茶湯色黃,顯不出這黑釉盞子的好處,不如換上福鼎白茶,你意下如何?”

盧忠定一愣,心道:這江湖郎中好大口氣,茶以白茶為貴,福鼎白茶又是白茶中的上品,豈是一個走腳大夫會喝的?

便道:“換是換得,你可要再三思量,福鼎白茶乃是細貴的上品茶。”

方澤芹笑道:“既要搏,當然得搏上品,否則如何盡興?”

堂倌擦汗道:“客倌,咱茶鋪店小,沒那種白茶,你看正安片茶可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方澤芹道:“將就吧。”又從兜囊裏取出十兩銀往籌子上一壓,拍了拍桌板,高聲道,“在下可是把老本都給下了,說什麼也要勝這一局。”

眾人擊掌叫好,都說這先生爽氣,盧忠定暗道:這郎中下了老本,我若不跟,豈不叫人笑話?

於是也押了十兩銀。夥計生起爐火,奉上兩塊茶團,均是小份,用藤紙包得嚴實。方澤芹束起袖子,洗淨雙手,將茶具攤開,單手在爐上一覆,便知火候大小。他用竹夾夾起茶餅在爐上烘烤。盧忠定見他手法純熟,不敢輕慢,也如法炮製。

待到茶餅裏的水分被炙去,茶麵上出現了龜紋,便擱在竹屜上風幹,放涼之後以木椎將茶餅搗碎,盡數掃入碾子裏碾磨成末,裝入羅子裏過篩,需篩過三次,再看茶末,以細如粉屑為上。

再來用帶細嘴的茶瓶煮水,盧忠定見瓶嘴裏冒出熱氣,揭蓋一看,水滾了,便開始衝茶,方澤芹卻不揭蓋,聽音辨識,一沸的水隻用來燙盞,將茶末分出三份,每份二錢多,分別掃入三盞中,還要再等,待水湯過了二沸,才取水調膏。

他將沸水順著茶盞邊沿注下,一邊用竹製的茶筅來回擊拂,指撚柄端,指繞腕轉,由輕至重地靈活擊打,將茶末調成極其均勻的茶膏,再繼續注水擊拂,共注七次,隻見乳霧雲湧,溢盞而起,四周的湯花緊咬茶盞,持久不褪,到得最後一湯,方澤芹提高茶瓶,手腕運轉,水流如絲,綿延流下,水與細膩的茶末相撞,竟在湯麵上繪出一幅淡雅疏朗的山水圖來,眾人看了無不拍手稱奇。

方澤芹的水中丹青還未消散,盧忠定的湯花已褪了去,他情知這回是遇上了高人,唯有忍痛付了茶錢,在一片噓聲中溜竄出門。

方澤芹將盧忠定輸的銀子撥出五兩來請堂裏客人喝茶,眾人見他豪氣,皆圍聚在桌前爭相攀交。方澤芹說了許多自謙之詞,聊熟之後才進入正題,笑著道:“在下隻是運氣好,方才那位盧先生的茶技亦是了得啊,不知是何方名士?”

店夥嗤笑道:“什麼名士?先生,我看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那盧忠定在咱們這一帶可是出了名的潑賴貨,他也不是本地人,剛來鎮上那會兒窮困潦倒,因肚裏有幾滴墨水,便不知廉恥地跑去與鴇母勾三搭四,那媽媽見他伶俐俊俏,自是歡喜,便讓他在勾欄院裏當起了龜子,就是前頭的卉芳園,專事訓教娼妓,偶也陪客吃酒,便是以這茶技來博人歡心。”

方澤芹故作好奇地問:“先前聽人說那個盧忠定與侯爺有交情,侯爺怎會結交這等賤民?”

便有那膽大的魯漢子調笑:“先生不知,那侯爺是咱鎮上頭等好色之徒,誰家女子若有幾分姿色,那可都得看緊了,要麼不出門,要麼塗炭抹麵,省得叫那色公子相上。”

眾人哄堂大笑,店夥走過去又走回來,插嘴道:“姓盧的許是個牙子,與那侯爺府裏的牙嫂往來密切,私下裏買賣瘦馬,進而賣給侯爺為妾,出而賣給勾欄瓦舍,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方澤芹忿然道:“豈有此理!難道官府不管麼?聽聞天長縣的包大人為官剛正,怎容得眼皮子底下有這等無法無天的勾當?”

大漢道:“要抓人也需有證據,那侯爺有地方和州府長官護持,在朝中亦有靠山,包大人不過是一縣之長,我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方澤芹順勢問道:“我來時路過縣衙,見門上張有榜文,那侯爺家裏像是出了樁人命案子,是誰那麼大膽?”

掌櫃的道:“傷人命的女子是侯爺的姬妾,我去送茶時與她照過數麵,看那麵相,不像是個會害人的。”

旁邊有個棗販“桀桀”笑了兩聲,怪腔怪調地說:“誰曉得呢?聽說那姓盧的與侯爺家的姬妾有染,沒準就是她,出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