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莊士頓周身散發某種罕見的領袖氣質,杜春曉與紮肉互望了一眼,竟陡增了些信心。
莊士頓引領他們來到鍾樓的最後一個房間,看起來像是倉庫,很大很空曠,到處灰撲撲的,麵粉的塵埃在空中飄浮,一個大瓦缸用木蓋子蓋住。紮肉難掩好奇心,打開看了,裏頭的米已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數袋玉米麵粉靜靜躺在角落,對麵有七八個小壇子。莊士頓打開其中一個壇子,裏頭盛有粘稠的明黃色液體。
“這是燈油,可以點火,他們爬過梯的時候,我們用它來燒退他們。”
“沒用。”杜春曉拿手指在油缸邊緣拈了一些,摩挲起來,“他們人多,這些油不夠,再說這些孩子年紀太小,就算點了火把丟出去,也丟不遠。”
“那要怎麼辦?”
杜春曉笑道:“確是有更好的辦法,你那白花花的兔崽子肯定有些我們感興趣的寶貝。”
三人出來的辰光,夏冰正麵色凝重地向他們走來,手裏拎著一個草繩編起的網兜。
“這……這是剛剛他們扔進來的。”
網兜裏,竟是老章的頭顱,那半邊殘缺的臉血跡斑斑。
【5】
斯蒂芬已經不再暴躁了,他知道發脾氣隻會壞事,如果你要打倒敵人,就必須比對手更冷靜,本事大的人從來不發脾氣,這是他在上海的時候從一個叫杜月笙的大亨那裏聽來的。所以他寧願在火爐旁等待最好的時機,然後拿不屑的眼神看潘小月。這個女人很快就要自取滅亡了,她不夠狠毒,雖然那是有原因的,但感情總讓人變得脆弱,對誰都一樣。所以斯蒂芬隻是盡可能地保持禮貌,盡管他現在隻想掐斷那個廢物女人的脖子。
梯子已經紮好兩架,那些笨蛋正在爭先恐後地往上走,梯子吃重之後發出慘叫,他們仍然在上頭健步如飛,直至被教堂內飛出的第一個火球擊倒。跑在最前頭的幾個紛紛掉落在那道壕溝裏,他們不停往外攀爬,卻很快地整個身子沉入裂開的冰麵。原來那並不是土溝,隻是被冰封住的深水潭,遇熱量與重壓之後便露出猙獰的原形,他們頭頂的梯子也熊熊燃燒。
“多紮幾架,距離分開,前後都要搭,我就不信進不去。”潘小月的指揮讓斯蒂芬啞然失笑,但他沒有阻止。
於是更多的叫花子掉進了冰洞,在堅硬的冰殼底下掙紮撲騰不了幾下便不再動彈。潘小月恨得手指甲都快掐破掌心,每每抬頭看攀在石牆上的幾個少年,他們亢奮而陰鬱的臉在鑲滿紅磚的邊緣若隱若現,她便怎麼也無法平定心緒,做正確的部署。
※※※
“奇怪,憑這些人手,潘小月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強攻進來,為什麼都沒做?那婆娘看起來沒那麼笨哪!”
麵對外頭那一片掉落冰窟窿的慘叫聲,紮肉終於吐露了他的疑惑。在他看來,潘小月如果再搭上幾個梯子,用槍射下在牆頂的孩子,一切就結束了。可是莊士頓的命令卻是:“讓他們待在上邊!”除了時醒時夢的若望,其他幾個孩子都在牆頂等待天主召喚,手裏拿著火折子和一掛用淋油的麻布包纏的木片。這些少年如有神助,每一塊燃燒的木片都擊中要害,雖然丟不遠,卻總能確保讓那些窮凶極惡的叫花子抵達對岸之前就掉進深淵。
“因為她有顧慮。”杜春曉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多默和安德肋,他們如今成了真金實銀的“守護天使”,保衛聖瑪麗教堂不受惡人侵襲。
“顧慮什麼?”
“男人唄!”她冷不防往紮肉肚子上出了一拳,笑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做了那麼多日夫妻,早夠得上海枯石爛了,她哪裏舍得衝進來一槍把你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