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華見她沒聯絡,等了一晚,後來打電話到酒店。酒店很堂皇,又有保安,她要單玉蓮領著,才可到咖啡室夜話,及吃票子忌廉蛋糕。
單玉蓮撇下武汝大,勉強跟她會麵。
錦華不湊,隻當二人仍是一處的好姊妹,那時她有路數,不忘關照她的。故不知就裏,還跟她講心事:
"我也出來接了一陣客了。不過現在的客很精明,都是想玩你,不是想娶你。——你就好啦,嫁得那麼好。"
"他對我真沒話說了,要什麼有什麼。"
"早一陣我跟一個姊妹出深圳做,有些客送我們三點式泳衣,就是要我們陪他們到新都遊水,連這樣也要玩個夠本。"
單玉蓮便同情起她們來:
"港客都很難做吧?"
"不,有一個,他是搞電子表的。他長得很好,又高大又有錢,每次來都找我陪,可惜他有老婆。"稍領,便笑著說:"他在床上很勁兒的,一晚來四次都試過。真可惜,他有老婆。不過,我有點喜歡他,不要錢也肯做。我想起他都會濕的。"
當錦華這樣的形容她心上人時,單玉蓮眼前也活現了斯時情景。他,雖隻共枕同眠了一夜吧,但也曾如此的親密,如膠似漆,份情也是自己首肯的。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已發生了千百遍。他的手心放在她胸`前,不動,等待她動情。像等待一根險險錐過大紅十樣錦緞子鞋扇的繡花尖針兒,等待它變硬,衝出重圍。
她恨不得鑽入他腹中。這般的難為情。好像已發生了千百遍。她的臉熱起來。
當他在她身體裏頭,空氣中有種特別的香,是綿遠而古老的香。首香、檀香、紫蘇、玫瑰……素在房子中,昏沉欲死。——他,令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男人好。
隻一夜,他又續上另一個了。男人都是這樣。想不到自己還比不上一個做"雞"的。
輾轉成憂,相思如扣。女人量窄,總覺不值。
錦華見她怔住了,卻沒在意,又問:
"喂,你那武先生呢?"
"他?"單玉蓮思緒自香港回到惠州來。
"他對你怎樣?——在床上。"
單玉蓮措手不及,沒有答。
錦華體諒地道:
"他也不錯了。也是個好老細。玉蓮,我很羨慕你呢。"
老細?白頭偕老?一生一世?
室內開了暖氣,窗外雖下著寒雨,卻是半點沾不上身。武汝大是一個好老細。她睡不著,坐到窗前,扯開一點通花的紗簾,這貧瘠貪婪的土地上,四星級的酒店。單玉蓮嗟歎一下,微不可聞,但到底還是被丈夫覺察了。
他沒有亮燈,隻在床上喊過去,盡量把聲音放軟:
"兩點鍾了,還不睡?"
單玉蓮並不回過頭來,但是冷不提防眼淚便淌下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到香港?"
第一次,武汝大感覺到,一定有點不快樂的心事縛住她。自己,費盡周折,到底是縛她不住。武汝大也不說什麼了,隻轉過身,倒頭睡去。有什麼辦法?他在暖暖的被窩中,也無聲地嗟歎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
不想知道為什麼。
惠州有西湖,一直是遊客好去處。紅棉水謝、百花洲、點翠洲、泅洲塔、蘇堤、九曲長橋、愜龍橋。惠州有場泉,是個高溫礦泉,泉眼十多個,水溫在攝氏七十度,武妝大全身泡浸在溫泉中,這個獨處的時刻,他特別寂寞。他做錯了什麼?自己也算是個善良的好人,好人沒好報,博不到紅顏歡心,他開始憂心忡忡,但又無法可施。他做錯了什麼?
武汝大也有心事的。
溫泉水暖,眼淚也很暖,小小的眼睛,淌下一滴淚來,情知不妙,馬上潑水洗臉。臉洗過了,他也回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