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牧和他對視了一眼,旋即各自轉移開了目光。
這是那件事發生以後,他們第一次碰麵。
“前後門都已經被日軍包圍了。”勘查的弟子說,“連醫生都出不去了。”
“必須在八點前衝出去。”江勝彪說。
“不如,把小全的屍體交出去?”弟子猶豫著。
“不行!”江勝彪大吼,“那麼忠義的人,就算死了也不能被日軍侮辱。”
“何況,日軍得到小全的屍體,發現沒有軍事文件,就知道落在我們手裏。結果是一樣的。”楚門說,“還有清揚,她一定會發瘋的。不能再傷害她了。”
“不如,我去大門口製造點麻煩,吸引日軍的注意力。”安清牧說,“然後你們趁機逃出去。”
“不,我去製造麻煩。”江勝彪說,“安清牧,你要答應我,送他們去碼頭,看他們上船。”他把安清牧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
在照顧桑桑的楚門看到了安清牧在和江勝彪耳語,預感到了什麼,開始提了個心眼。
天逐漸暗淡下來。暮色中,天邊的霞光開始收斂;最後幾縷夕陽餘暉也牽不住白日的依戀。像去意已決的遠行者,隻想一行千裏之外。黑暗一旦開始滲透,就永無止境。
安排好了一切,江勝彪走到楚門前,用前所未有的疼愛目光凝視著他,甚至令楚門想起了久已過世的母親。
“兒子,你老爹我,生是上海灘的梟雄,死也要做上海灘的鬼雄。”
“爸爸……”楚門的眼眶潤濕了,他知道江勝彪如果去大門口製造麻煩,恐怕也凶多吉少,“可你兒子我,也不是狗熊。我一定要和你共同進退。你撐住,等我回來。”
江勝彪長歎一聲,“你還是再仔細考慮考慮,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如果你保存實力去香港躲避一下,將來還是能讓江海幫繼續稱霸上海灘的。”
“不,你等著我,要撐住。”楚門堅持。
江勝彪一直送他們到了後門附近,然後和安清牧擊掌,“隻要前麵大門一出混亂的動靜,你立刻護送他們走,絕對不要遲疑。”交代完就去前門了。
三人坐上了福特車,楚門負責開車。安清牧坐在副駕駛上。後座上,是桑桑和她的兩個箱子。他們在後門附近蟄伏,焦慮又憂心地等待著前門傳來的動靜。
三人都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桑桑低垂著頭,不敢看前麵的兩個男人一眼。
氣氛太過尷尬和凝重,令人不禁會想不該再想起的糾葛。但楚門強迫自己不要再遐想,為此他主動打破沉默,“請你,照顧好她。”
安清牧一愣,“誰?”
楚門含糊其辭,“照顧好你應該照顧的人。”
安清牧摸不著頭腦,想了想,自己找了個理由解釋,“你們放心去香港。我會照顧清揚的,還有你爸爸——隻要我活著。”
他話音未落,前門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吼聲,是江海幫弟子振聾發聵的怒吼,聽起來他們似乎舉著斧頭衝了過去,和日軍正麵對抗了。緊接著一陣槍聲密密麻麻響起。
前門的槍聲和吼聲預示著激烈的打鬥,後門附近的日軍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一部分朝前門跑,想去支援一下。
“走!”安清牧低低一聲喊。
楚門一踩油門,福特車像一匹黑馬,直接衝了出去,朝碼頭方向疾馳。
還留在後門的日軍一看有車開出來了,立刻舉槍要射擊。安清牧漂亮地一甩手腕,砰砰幾槍撂倒最近的幾個。
一些日軍對福特車緊追不舍,啪啪地射擊。楚門狂踩油門力圖甩掉他們,安清牧毫不含糊地一路朝後射擊,終於把他們遠遠地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