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下來,身體變得僵硬麻木,再沒有一絲感覺。遠處隱約閃爍著點點燈火,如螢火蟲般飛來飛去,忙碌不停。一隻“螢火蟲”飛近,同時帶來光和熱。一雙精瘦的手把我圈入個柔軟溫暖的懷抱,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傳來,奇異的平息我心中的痛苦,那樣緩慢而沉著的跳動,隱約中有胤禟的影。

我緊緊摟住他,呢喃著:“胤禟,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動了。”

幽幽嘆息傳來的同時,蒼涼的聲音響起:“對不起,原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再睜開眼時,我躺在柔軟的木床上,九阿哥胤禟於床邊疲憊的望著我,雙眼中布滿血絲。

“表妹,你太任性了。”他的嗓音沙啞到聽不清,每個字都支離破碎:“如果你出事,我……八哥怎麼辦?這次要不是皇阿瑪身邊的李諳達正巧經過發現暈倒的你,你可能……”

“對不起,表哥,對不起。”我拚命道歉,記憶中昨夜彷彿也有人向我說對不起,應該是夢吧:“我不是有意讓你擔心的,表哥,我是真的不能再忍……”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揮手製止我未盡之語:“這筆債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討回來,你放心,事在人為,一切會好起來的。我不宜在這裡久留,你好好休息。”他邊說邊向外走,似乎怕我說出無可挽回的話。

我看著他消失於門口,勸他放棄的話隻能在舌間旋轉,最後苦澀的咽下去。

休息一晚後,我第二天便匆匆向胤禟所在的湯泉趕去。到湯泉時,前日還晴好的天氣開始狂風大作,如野獸嘶吼,讓人膽戰心驚。天空混沌而沉滯,樹枝像鞭子似的飛舞,窗戶被風吹得嘎嘎做響,這樣的風像是要刮到天地盡頭似的。

我推門而入時,胤禟正低頭坐在桌前,狂風帶入屋內,吹得滿室淩亂。他卻靜靜的坐在那裡,彷彿連袍角都沒有動過。當他抬頭望過來時,脣邊甚至還含著絲淺笑:“你回來了。”

我三兩步衝到他麵前,眼角瞄到桌上攤開的紙上龍飛鳳舞的字跡:胤禟係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麵人張明德之言……

我完全沒想到康熙的旨意竟來得這樣急、這樣快,腳下像踩了棉花,搖晃著倒向地上。一雙手穩穩接住我,胤禟的聲音沉穩鎮定的可怕:“瑤兒,你要站好。而且要站得比任何時候都直、都無可挑剔才行。”

我盯著胤禟的雙眼,那裡彷彿是個黃昏與黎明並存的世界,有光也有影,既軟弱又堅強。我閉上眼痛苦的道:“可我不要你這樣,胤禟,我們離開這裡吧?”

他笑著扶好我:“別擔心,無論何時我都會扶著你,永遠也不會讓你摔倒,咱們還要站著看那些人的下場呢!”

我的心沉到穀底,知道他不肯就這樣離開——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退場。

康熙五十三年就在這場近乎鬧劇的斃鷹事件後、在朝野上下的議論紛紛中落下了帷幕。宮中除夕宴上,我身穿繡五爪金龍四團吉眼褂,肩上披著鏤金領約,頭戴由東珠與紅寶石鑲飾的朝冠,與同樣一身華服的胤禟肩並肩的站在一處,用挺直的脊梁、高貴不容侵犯的氣質去迎接那些或幸災或同情的眼神。從始至終,我唯一記得的隻有他那句‘要站得比任何人都直’。除夕宴像是無聲的戰場,我們依靠著彼此在這不見血的地方撕殺。

胤禟寬大的袍服遮住他日益消瘦的身材,淺笑的俊容掩飾著他的痛苦,可我心裡明白,有些東西是遮不住、也掩飾不了的,就如康熙斷情絕意的話,讓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