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閉了眼,心中如皮肉剝離一般,疼痛難忍。她安撫了舒娘,叫那婢女好生服侍。舒娘的胡言亂語,亦不得說與別人聽。
容娘聽到舒娘神誌不清,內疚日盛,飲食竟減了半,沒日沒夜的給守中以及媗姐兒靖哥兒做衣裳。她在等,等著守中回來,做最後的判決。
心裏唯一的光亮,皆來自於他。
隻要他肯原諒自己,那麼,再大的磨難,也是可以跨過去的。
她的針線越發好起來,針腳細密許多,瞧著也與巧手婆娘做的差不離了。
隻是人愈瘦,瘦得兩頰凹了進去。盛夏的天,她的臉上蒼白,嘴唇幹枯,皺皺的。許三娘強行過來看望時,險些認不出來。
三娘子是個直脾氣,一路進來,曉得容娘日子不好過。她甫一進屋,張口便問徐家又怎的欺負容娘了。
小環抱了小兒在旁,不好說其他,隻說容娘子因了七郎之事自責。
三娘子挖了一眼容娘,她也是當家的婦人了,如何不曉得大家子裏麵的門道。若是自責,怎地這屋子裏如此冷淡,似是無人理睬一般。
“七郎有手有腳,他要去,你如何擋他?當日你怎地不用繩子捆了呢,不然將他打暈?他為國捐軀了,難道是你推他去的?你在徐家受了這麼些年的氣,如何便隻曉得為難自己?嘖嘖,徐夫人不是出了名的好人麼,也給你氣受?”
容娘聽不得三娘子說七郎和徐夫人,便端起茶盅塞了她的嘴。
許三娘見容娘有了些許動靜,便笑嘻嘻的受了。她言語鋒利,說話間便要替容娘去老夫人那裏討個公道。小環嚇得一把將她拉住,連聲喊姑奶奶,叫三娘子莫讓容娘子為難,好歹等大郎回來再說。
“也罷。你聽著,若大郎歸來,不替你家娘子做主,你須得來尋我,我來說道說道。告與你,連你家大郎,我也是不怕的。怪哩,替他們徐家做牛做馬,賺了偌大家當,操持了一家子生活,倒有罪了!”
小環深以為然,容娘靜靜地聽著,也不言語。
許三娘不以為然,數落了一番容娘,便挑街市上有趣的事說了,權當給容娘散心,其中大事有二。
其一,小郡王自福建歸來,剿了叛匪,立了大功。臨安來人迎至清平,小郡王不理不睬。隻在清平逗留了數日,便拔營徑往北方而去。
其二,街上蔡家金店主婦,與容娘同名同姓的。據說原是官宦人家娘子落難,被蔡家收了。蔡家三兄弟,她嫁了老二。其餘兩個妯娌,皆是商人之女。因著溫娘子出身好,教養亦好,識文斷字,家中諸事,竟由她這個二媳管了。不想這些日子傳出,溫娘子不過是奴婢之後,蔡家正因此事鬧著家禍呢。
“聽說,那溫娘子甚是厲害,小小年紀,便跟著出海了呢!天爺,那海上大船,據說顛簸得厲害,便是壯年漢子,平常亦吃不得那苦!她一個小娘子,也不曉得如何熬過去!便是那每月的小日子,不幹不淨的,在船上可如何是好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傷逝
朝堂上,捷報頻傳。
先是荊湖路曆經三年之久的叛亂終於得以平叛,頑匪盡誅。
再是小郡王福建路順利平了鹽場暴亂,斬了幾個擅自征稅的不良官吏,釋放盲從良民,些許餘匪,不足掛齒。
便是淮南兩路,金人亦被守軍擋住,暫時無礙。
一時朝堂上喜氣洋洋,君臣俱歡。
官家撫了撫手,又是笑又是歎,道:“唉,三郎啊,三郎!”
東樓這些年雖未被委以重任,左征右討,皆是平定小股匪亂。然事小,他倒收了性子,安撫追剿,嚴肅軍紀,做得可圈可點。可惜……,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