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七(1 / 3)

五官科類

風熱乳蛾恃銀翹

齶扁桃體,中醫渭之喉核,位於喉關之兩側,左右各一。如遇風熱邪毒侵犯則紅腫脹大,形似蠶蛾,故名乳蛾或喉蛾。病發於一側者謂之單蛾,兩側均發為雙蛾。此即西醫所謂急性扁桃體炎也。

此證初起以乳蛾紅腫疼痛為主症。因感受風熱邪毒而病,故發病迅速,疼痛逐漸加劇,吞咽不利,咽喉幹燥灼熱。並見外症如發熱惡寒、頭痛鼻塞、咳嗽吐痰。脈象浮數,舌質偏紅,苔薄白或薄黃等。

咽喉為肺胃之門戶,葉天士雲:“溫邪上受,首先犯肺,”肺中風熱之邪循經上達於咽喉,搏結於喉核,邪阻絡脈,熱灼肌膜,遂致喉核紅腫脹痛而發為本病。故其治法當疏風清熱、解毒利咽。餘習用銀翹散加減以治此證。

銀翹散方見於《溫病條辨》上焦篇,由銀花、連翹、桔梗、薄荷、竹葉、生甘草、荊芥、淡豆豉、牛蒡子、鮮蘆根組成。為治溫邪襲肺、邪在肺衛之方,而乳蛾初起,發熱惡寒、頭痛鼻塞、咳嗽咽痛等證,與銀翹散證極為相類,病機亦似,隻是病邪所犯部位不同:一在於肺,一在咽喉。故乳蛾初起有表症者,亦宜用銀翹散治之。且清肺即所以利咽,表解熱清,乳蛾自消。但方中蘆根雖清肺熱,然性甘寒,嫌其力遜而入淺。喉蛾屢發,必有伏熱深踞肺髒之單。黃芩苦寒,瀉肺火有單刀直入之功,故以黃芩易蘆根。蓋肺熱不清則乳蛾不消,蛾不消則發熱不退也。黃芩實為此方之“將”藥。伏熱清解則病根除,是故後即不發也。元參善養陰、解毒、清火、利咽,可助諸藥共建大功,故於方中加入元參,全方藥量甚輕而複杯即應,是知藥貴對症,不貴蠻用。對症者輕靈即效,蠻用者重投反傷。吳鞠通謂“治上焦如羽,非輕不舉。”亦此之謂歟?

原企業家鄒某之孫,幼年乳蛾屢發,發則高熱鴟張,咽喉痛劇腫甚。打針服藥,總須六、七日,甚至及旬方愈。1979年12月1日晚高熱又作,體溫達39℃。次日由餘診治,查見雙側扁桃體Ⅱ度腫脹,尚未化膿。觸其肌膚,身軀熱而無汗,捫及額頭與四肢,均無明顯熱象。自覺惡寒較甚,咽中幹痛,妨礙飲食。且往昔發作時,俱是下午熱盛,半夜後熱衰,上午熱輕。脈浮數有力,舌淡紅,苔薄黃。夫咽喉為肺胃之門戶,風熱之邪侵犯肺衛,稽留咽喉,以致乳蛾高突,寒熱頻作。法當清解肺衛之邪,瀉火利咽。方擬銀翹散去蘆根、竹葉、加黃芩、元參。方為:

金銀花6g連翹3g荊芥6g薄荷2g生甘草2g桔梗2g牛蒡子4g豆豉6g黃芩6g元參6g

日間服完一帖,傍晚體溫降至37.4℃,夜間又進一服,次日清晨熱即退清。再進一帖,以撤餘邪。以後再發之時,均以此方服一、二帖即解。複作二次後,病竟解除。今已二十餘歲,乳蛾一症,自治愈後從未再作。

銀翹散去竹葉、蘆根加黃芩、元參,為餘治療風熱乳蛾之經效方,屢用有效,此方暫名為“銀翹利咽湯”。

陰虛咽痛藥忌夾雜例

馬書記(女),年方而立時,正1976年也。於10月間患感冒,服解表藥,諸症均退而咽痛末已。旬日後,入夜輒痛,夜半更甚,睡夢中亦常因痛而醒,及至雞鳴則咽痛若失。病發後夜夜如此,深受其累,脈細而弦。據此特征,顯是陰虛火動、虛火上炎所致。蓋患者體質本屬陰虧血弱,兼以平日勞心過度,心火易於炎上。加之夜間陰氣用事之時,陰中伏火,易隨陰氣升逆而達於咽喉。夜半子時一陽初生,至雞鳴陽氣漸盛,陰氣退位,陰火亦隨之暫時伏匿,是以時至淩晨則咽反不痛。於是投以養陰清火之劑,藥用生地、麥冬、白薇、丹皮、銀花、桔梗、甘草之屬,投之不應。仍服西藥亦:不應。因循至12月初,病已兩月,又複感冒,咽痛更烈,將解表、養陰、涼血諸品,參合而為一方。方為:

荊芥9g豆豉6g白薇9g生地9g玉竹9g麥冬9g元參9g丹皮9g赤芍6g甘草1.5g

服兩帖,表即得解,而咽痛依然。餘反複推敲曆次所用之方,無不合轍,何以不見效果。一日讀醫書而得觸類旁通,悟知初方非法不對,乃用藥不精。既是虛火上炎,而用桔梗,反使升提上行,致陰火氣浮焰烈;邪火既在營陰,用銀花畢竟清氣之物,是分散藥勢,反致力不專一。上方雖已不用桔梗、銀花,但有荊芥、豆豉,發越升散,依然易引伏火升騰。於是俱擯雜藥,專治陰分,即於前方中撤去荊豉,再服三帖,咽痛如失。越數年後詢之,僅勞累時偶有微痛,稍事休息即可自解。

按:由此案而反思之,臨證時選用藥物,亦大有學問在。一藥之善,沉屙立起;一藥之差,危殆即至;一藥之當,久病隨消;一藥之雜,便覺掣肘。是以知為醫者不僅須精研醫理,還須熟讀本草。理、法、方、藥環環緊扣,件件精當,方不愧稱良醫也。

“瀉心”善治口糜瀉

《醫宗金鑒》載有“口糜泄”一證,並自注曰:“口瘡糜爛泄瀉一證,古經未載。以理推之,雖雲屬熱,然其上發口糜,下瀉即止,瀉泄方止,口糜即生。觀其上下相移之情狀,亦必純實熱之所為也。心之竅開於舌,脾之竅開於口,心脾之熱,故上發於口舌瘡赤糜爛。胃主消化水穀,小腸盛受消化。心脾之熱下移小腸胃腑,則運化之職失矣,故下注泄瀉也。”其治法,口糜發時則用導赤散,泄瀉發時則用參苓白術散。如上述上下移易、交替為病者餘未之見,但餘曾治一口瘡糜爛及泄瀉同時存在、屢藥不愈之患者,投以瀉心湯化裁即愈。雖證情治法與上述之證稍有差異,而其心火內熾、脾虛濕熱之理則同也。

患者係潘姓男子,三十二歲。於數年前口腔內粘膜上出現少量潰瘍,近年逐漸加多加重,妨礙語言飲食,服藥經久,終難見效。來診時持他醫所開一方,亦取瀉心湯大意,方用黨參、黃連、黃芩、黃柏、肉桂、附片、甘草、生薑、大棗之類,謂服後泄瀉更甚,口瘡勃發,一日三餐如食針氈,刺痛難禁。經其親友介紹來就餘診。

餘診時口腔症狀一如上述,詢知大便溏薄,一日二、三次。幾與口瘡同時發生。原有胃竇炎史,平素脘痛時作,矢氣頻仍。左脈沉細,左關帶弦,右脈小弦,三部分按不衰。舌質淡,舌邊及頰粘膜均有多處潰瘍,苔薄白微膩。參合四診為中氣素虧、脾經濕熱留滯,故治擬扶中健脾兼清理濕熱,取諸瀉心湯意增損為方,補清兼行、寒熱並用。方為:

黨參24g炒白術15g茯苓9g炙甘草9g黃連3g炒黃柏9g炮薑炭3g薑半夏9g當歸9g炒白芍9g每日一劑,水煎服。

另予西瓜霜一支,摻於潰瘍處,一日三、四次。

服第一帖後瘡疼及泄瀉更甚,服至第二帖即均見明顯好轉,服完三帖,上下唇內潰瘍已消,惟頰粘膜與舌上潰點依舊。於原方加細辛1g,再服三劑,除右頰內尚有兩處潰瘍外,其餘各處均已消失,大便日行一次,已成形,但稍軟。原方又服五劑,口內潰瘍痊愈,大便正常。

或問:仲聖之方固有投匕即安之效,餘信之矣。何以彼醫亦以瀉心湯為底方而投之反增其病,而先生稍易數味即能速效耶?餘對曰:彼醫用藥之思路確屬不凡,已得辨證之要點,惟將中焦虛寒誤認下焦,投以桂附則益火以助熱,故病必加重。餘以幹薑炒炭,既能輔參術健運脾土,又守而不走,斂而能降,納脾經上行之虛火歸於窟宅,待濕熱一去,故口瘡即愈。後佐細辛又亦類此,細辛雖屬少陰之藥,而其斂虛火、治口瘡功有獨擅也,與薑炭同用,有相輔相成之效。此兩味雖屬辛熱之品,而與桂附之雄烈辛散者,自有天壤之殊。故用薑炭、細辛則效,用肉桂、附子則助紂為虐也。

關於幹薑治口瘡之機理,尤在涇《醫學讀書記》見解精辟,其述王肯堂治許少薇口糜及從子懋牾口糜症均用幹薑而愈之,文後曰:“蓋土溫則火斂,人多不能知。此所以然者,胃虛食少,腎水之氣逆而乘之,則為寒中,脾胃虛衰之火被迫上炎,作為口瘡。其症飲食少,大便不實,或手足逆冷,肚複作痛是也。”尤氏之論,恰為本案作注腳。惟本例尚兼濕熱。故與連柏同用。

複次患者脈象按之弦細,其病雖屬中虛濕熱,而其體質蘊藏血虛肝鬱之機,故加入歸芍以養血舒肝。全方寒熱並用,標本兼顧,藥病相當,因得速愈。

內外並進療紅眼

1973年底曾治一名四十餘歲之男子,初秋感受風熱,並發結膜炎。多方治療兩個月,未有進展。漸漸視物模糊,深以為慮。一日與餘邂逅,遂求治焉。診見患者兩眼通赤似櫻桃,風輪紅絲密布。脈弦細,舌色淡紅。餘曰:“此病初由風熱外感,失於清解;加上汝之體質肝腎陰虛,水虧火熾。邪熱與肝腎虛火交織,故留而不解。當初疏散即安,而今時日已久,治當標本兼顧,清熱與育陰並重,始可望愈。”於是處內服外洗各一方:

內服方:六味地黃丸,每日早晚各服10g,淡鹽湯送下。

外洗方:每日以霜桑葉30g,加水兩大碗,煎就後,揭去罐蓋,以頭麵懸罐上,用毛巾將頭與罐一並罩住,睜開雙目,讓藥液之蒸氣熏蒸患處。注意隨時調節頭罐之間距,以熱而不燙為準。熏後兩眼酸脹,淚液自流則任之。待水溫而不燙時,以淨布一小方,蘸水洗眼。亦一日兩次。一月後,病者遇餘內子,再三托致謝意,並告以按前法治療一星期,眼病即愈。

按:霜桑葉煎水熏洗結膜炎,乃餘故鄉之民間秘方,無論證之虛實,用之皆效。患眼接受熏洗後,即覺舒適異常。桑葉雖是普通之物,然其功用,既可內清肺肝,又可外散風熱,而熏洗火眼,是其獨擅之能也。

又按:關於眼結膜炎之治療方法,最簡易且療效奇特者,莫過於何長工之眼保健法。其法刊於《新體育》1981年第7期,《文彙報》1981年8月3日轉載。隨著時間推移,今已欲睹非易。爰摘錄如下:

《何長工談眼保健法》:“革命前輩何長工同誌如今八十一歲高齡了,身體還很好。解放初,何老和著名化工專家侯德榜共事。侯老看到何長工同誌才五十出頭,眼就花了,就把自己行之有效的眼保健法介紹給他:用個小杯盛上溫水,用手不斷地往眼珠上撩水二十下,眼要睜著,使眼球與熱水直接接觸。水的溫度以眼睛感到舒適為宜。每次做完後,用毛巾擦幹,再在眼的有關穴位按摩按摩,並且輕輕按壓幾次眼球。何老試驗以後,感到很舒服,就這樣堅持了下來。雙目煥發著神采的何老說:四九年進城時我的花鏡是三百度,現在還是三百度!一個人從五十邁到八十多歲,從中年進入老年,而視力竟然不衰,可以看書,可以寫作,可以自己動手處理革命工作。用何老的話說:堅持三十年,得到了出乎預料的幸福。”

上述方法不僅有益於眼睛之保健,尤其是非器質性老年眼病之保健。且用治慢性結膜炎,功效不可殫述。餘自得此法後,凡遇結膜炎久治不愈者,均授以此法。但不用小杯盛水,而改在早晨及晚間睡前用清潔而溫度適宜之洗臉水,先衝洗眼睛,然後再行洗臉。如此每日可做兩次,功效確實不凡。此類病例甚多,僅舉一例以證其事。

高級會計師陸先生,於退休前數月患雙眼慢性結膜炎,經對症治療兩月,病情依然。兩眼不僅輕度紅腫、澀痛,而且視力日漸減退,視物有迷糊不清之感,深慮日久有失明之咎。因而前來問治於餘。餘即告以上法。陸回家後當即施行,每日堅持早晚各一次,一月後眼病痊愈,視力複常。後五、六年,其妻患中風,偏癱床褥,邀餘為診,並告餘曰:自眼病愈後,此法依然日日施行,晨夕不虛,雙眼一直保持良好,視力亦不隨年齡而減退。

此法既有如此良效,其治病之機理何在?餘推測可能有如下二點:

一者借助水液直接衝洗眼球之良性刺激作用,引起局部充血。加速患眼周圍之血液循環,使留著之瘀血痰濁及風寒濕熱之邪,逐步消散。同時借助水液衝刷之力及溶解作用,將患眼分泌而附著於局部之病理物質衝洗幹淨。

二者水液有濡涵眼中神水,鬆弛眼肌,促使功能調節恢複正常,消除眼睛疲勞作用。

診暇隨筆

一、五味子善斂瞳孔散大

夏宇仁先生之幼女,1974年時方十餘歲,途次被頑童飛石擊傷右眼,致使右眼腫脹、青紫。某醫院眼科予服活血化瘀之藥腫漸消去,但患眼視物模糊。複經眼科檢查,診斷為“瞳孔散大”。予以縮瞳眼藥水,用之不應。先生深為憂慮而商治於餘。餘思目為肝之竅,瞳孔屬於腎,瞳孔散大為肝腎之氣耗散也,此症非養肝腎不可。又散者治之以酸收,是為正治,當選酸溫之品補澀腎氣,而本草諸品中惟有五味子獨具收攝瞳孔散大之功。因此囑以五味子吞服,日服二次,每次3g。先生督其令愛依法施行,凡半月,其女傷目視力恢複正常。再至眼科複查,證實右瞳已經複原。

二、電光性眼炎速效二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