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1 / 2)

聽見林逐流提起林楓,黎遠嶽蒼老的身軀猛地一震。林逐流很少在鎮南王麵前提起她爹和她大哥,仿佛林家的這兩位將軍,是戈鎖軍中永遠不敢提起的疼痛。

“黎伯伯,這些年我不提,您便以為我忘記我爹與大哥是如何死的麼?我全部都是記得的。”林逐流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嗓音黯啞道:“戈鎖城剛剛起來的時候,便是您與我父親帶的第一支兵。那時雪藏戎山上的熔岩還未被我娘發現,我們拿的是上水嶺的小作坊做出的兵器抵禦其他三國的進攻。您還記得的罷?當時南籬關有異,哨兵便會燒起狼煙傳信,若是哪一日狼煙未起,你和我爹可以高興得多吃下一碗大米飯。“

“您是與我父親一同調職來戈鎖的,父親來戈鎖的第一年,母親就生下了我。我是看著戈鎖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變成裂川四境的武之極端。黎伯伯,我隻問您,我爹是如何死的?我大哥又是如何死的?“林逐流說到這裏,眼裏閃出獵獵的水光。她低下頭微微一笑,隻是那笑容中竟是無盡的哀傷,“我父親與他的副將方叔叔,死在隱雩的戰車輪下;而我大哥就死在我麵前,他是為了救我,被傅遙燭一劍刺中了心口,重傷不治。“

“阿逐……”黎遠嶽看著她,眼神閃爍。

“父親去世的時候,是我們第一次見到戰車,第一次見到車馬融合的戰術,後來我們戈鎖造出了機關弩與投石器,從此隱雩不再是我們的敵手。而我大哥,他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旁,眼看著他擋住了傅遙燭的刀,而後,傅遙燭的劍竟然擊碎了他的兵器!我大哥不比傅遙燭差,你們說他敗在了什麼上?!“

林逐流抽出蕭魅腰間的逐流刀,放在廳中的方桌上,那長刀閃爍著銀紫色的光澤,鋒利,尖銳,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力量。

“我時常在想,當年我大哥若是拿的這把刀,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在戰場上。有他成為戈鎖最強的那一環防線,我們現在是不是還要在這裏商討這樣的問題。”林逐流看著黎遠嶽,眼中閃耀著一種堅不可摧的光澤,“從那時起我便察覺,有時候想守護珍貴的東西,光有堅定的信念是不夠的。所以哥哥去世的那幾年,我造了這樣一把刀,我想用它保護我最重要的人。”

說到這裏,林逐流看了看蕭魅,眼中露出一絲柔和的神色,“排兵布陣自然是頂頂要緊的,可是有誰能估量封暮的戰船是什麼樣子?又有誰能保證那時的局麵,不會像我們第一次看見戰車時那樣無措?我已經因為這樣的錯誤丟了一個最最敬愛的爹,不想再因為這樣的錯誤,失去其它重要的人。”

議事廳中一片寂靜,林逐流這一大通話似乎聽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半晌,秦離終於道:“阿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粗人,沒想到……還挺有內涵的……”

“喲,老黎這裏好熱鬧。”

帳簾突然被撩開,從外頭進來一個男人,那男人看了看林逐流,笑眯眯道:“什麼事吧我們阿逐惹得這樣急?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來人是黎遠嶽的軍事柳夙淵,他退隱了許多年,現在倒沒管戈鎖城什麼事情。隻是這人在當時的軍營裏是出了名的白毛狐狸,便是現在在軍中的名號也是響當當的。黎遠嶽見了他,氣勢立刻就低了一截,唯唯諾諾地將方才的事情講給他聽。

“如此說來,我是讚成阿逐的說法的。至於排兵布陣的事情……”柳夙淵一如既往地和氣著,笑眯眯對眾人道:“其實全然不用那麼費事,蕭魅就去造火炮,排兵布陣我幫著阿逐黎衛與方似一起來不就結了?我養了這麼些年沒做什麼事,如今能派上點用處也是很歡喜的。阿嶽,你怎麼看?”

黎遠嶽能怎麼看?他上天入地,不怕神不懼鬼,就怕這個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軍師。軍師大人都開口了,他哪有反對的道理?於是這件事便這樣定下了。

秦離於是拿起佩劍,笑笑地朝林逐流道:“唉,阿逐,那你等下到我白營裏來一下,我有些信報要與你一同處理。順便帶兩壺酒,幾碟小菜,咱倆喝一杯。”

“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黎衛看了他一眼,嘲笑道:“方才還跟咱們林帥吵得熱火朝天的樣子。”

“大男人誰在乎這些。”秦離親熱地拍了拍林逐流的肩膀,“是吧阿逐?”

96劍之所指

林逐流從鎮南王府出來,便與秦離、柳夙淵一同到了白營。

白營為大將軍營,也就是五營之首,因戈鎖重武輕文,各營中智囊匱乏,秦離便刮了每個營的軍師副將到自己營中,排兵布陣製戰略,人人忙得飛天遁地的。

林逐流看了白營的狀況,也覺得自己此時將蕭魅單獨調出頗有些慘絕人寰了。而眼下柳夙淵來了,便是給白營軍中吃了一顆定心丸,需知戈鎖成城至今,就沒有柳夙淵打不贏的仗。

“柳老,這些時日蕭魅畫了戈鎖城的布兵圖,雖然隻畫了一小半,但我帶來給您看看。”林逐流拿出蕭魅繪了一小半的布兵圖,鋪在地上展開給柳夙淵看。

柳夙淵看到那布兵圖的時候,臉上那一團和氣的笑容馬上褪了下來。他一貫是如此,平日裏和善異常,可監軍極嚴,嚴肅起來相當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