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話,盯著紙上被塗黑的名字發呆。季澤清頗為不安地看著我,在後麵寫道:“對不起,我又失言了。”

我接過筆,在上麵寫:“那個人是我的空氣。因為他,我才呼吸如常。其他人包括李善軍,是空氣中的花花草草,我覺得他們好也罷壞也罷,都比不得空氣。雖看不見,摸不得,但他是我生命之必須。”

季澤清看著我,眼裏閃過類似於疼惜、不解的複雜神情。

我重新看了一遍我寫的文字,也被自己坦露出來的憂傷姿態嚇到,連忙把所有我寫下的句子劃掉,故作輕鬆地說道:“你是不是差點信以為真了?看我寫得這麼酸,牙齒都倒了一排吧?其實馮佳柏沒有你想的那麼小言。他欠了我很多錢,我這個人除了愛學習,更愛錢,一想到欠我債的人還逍遙著呢,作為債主我不得念叨他幾次啊。”

季澤清低頭繼續寫道:“那他應該欠了你很多很多很多的錢,才值得你這麼念念不忘。”

我幹幹地說道:“當然很多。夠我花一輩子呢。”

第11章

這一天過後,我和季澤清的關係又破冰了。季澤清的耐心終於被女同學們耗盡,不知他用怎麼絕情的方式轟走了大家。我的座位終於空出來了,於是無論大風天或者下雨天,我終於可以和所有人一樣窩在教室裏休息了。

除了季澤清發生的變化以外,我自己也有了些改變。打開抽屜,我經常能看見蘋果啊牛奶啊之類的零食。剛開始時,我以為是季澤清放的,拿出來吃的時候還特意跟季澤清致謝。季澤清有些莫名,閃了閃眼睛也沒說什麼。後來抽屜裏的食品數量和質量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我不由奇怪。這是誰暗戀我才搞這一套的吧。

我立馬把季澤清排除在嫌疑人名單之外。我覺得咱城裏人幹不出初中生追女孩子的把戲。這一看就是淳樸善良的黃城人幹的。看這一堆東西,我吃也不是扔也不是,隻好拿出來和周圍的同學一塊兒分享,並指望著那個人趕緊自覺打散這個念頭。

有天我跟季澤清單獨在一塊兒,說起這個事兒的時候,季澤清的眼睛又撲閃了兩下,說道:“有那麼多——多東西,也許不——不是一個人送——送的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更加心慌了:“你的意思是咱籃球隊送的啊?”

季澤清大概沒想到還有這種可能,張合了幾下嘴,也沒放出個屁來。

我垂頭喪氣地說:“如果真是籃球隊送的,我可不去打球了。都高三了,談情說愛的,不瞎耽誤工夫麼。這幫死孩子。”

季澤清的腦袋重新抬起來,他似乎也認為這樣的結果不錯:“嗯,是死——死孩子。別——別打球了。好——好好學習吧。”

就這樣,我和季澤清的關係正往越來越和諧的道路上發展。我偶爾到他那裏蹭蹭飯,天好的時候和他一塊兒散散步,我們還多了一個朋友——阿土。它是寺廟收留的一條癩皮狗,現已經被季澤清養得毛皮順滑,有時候住宿舍裏能聽見季澤清逗阿土玩時,阿土發出汪汪的叫聲。

有次阿土叫得特別響亮,仿佛就在我宿舍隔壁叫喚似的。我循著聲音,打開宿舍的後窗,爬到凳子上往圍牆外看。圍牆和後窗隻有一臂之距,壘得大約隻有我個子那麼高,是一堵隻起到劃分地界功能、不能防止任何小偷的圍牆。我站得高,竟然發現圍牆外就是季澤清的平房。難怪我每次在宿舍裏泡方便麵時,阿土就叫得這麼歡,合著我和季澤清其實是鄰居啊。

這下,我和季澤清通訊基本靠吼了。當然季澤清在我跟前是個結巴,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在吼:“小結巴,借你洗衣機使一使行不?”“小結巴,我直接裝袋子裏扔過去,你幫我洗洗行不?”“小結巴,你那兒陽光充足,直接幫我晾在你那兒行不?”“小結巴,我衣服幹了沒?幹了的話,你幫我收好再扔進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