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說:“放鬆一點,你對我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了,要不是為了坎貝爾,你早就把我甩了。”她有些譏諷地笑著,不過仍透出幾分傷心。
“你說得對,”大衛·賈特尼說,“你不應該隨便想去什麼地方,都帶著孩子一起去,你在這裏都對他不怎麼上心。”
這句話惹惱了她。“坎貝爾是我的孩子,”她說,“我要按照我的方式帶他,隻要我高興,我還要帶他去北極呢。”
她停頓了一下:“你根本什麼也不知道,我覺得你對坎貝爾有點過分親昵了。”
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白雪被她的鮮血染紅的畫麵,一條條閃光的細流,都是刺目的紅色。但是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有點奇怪,知道嗎?”艾琳說,“這就是為什麼我一開始會喜歡上你。但是我說不清楚你到底哪裏奇怪,有時我把坎貝爾托給你照顧時,會感到很擔心。”
“你既然這麼想,為什麼還把他交給我?”賈特尼說。
“當然,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他,”艾琳說,“但我就是覺得,我和坎貝爾應該跟你分開,我們繼續去印度。”
“好吧。”大衛說。
他們由著坎貝爾把雪人完全搗毀,然後一起上了貨車,向二十英裏外的華盛頓開去。他們剛拐上州際公路,便吃了一驚,隻見目光所及之處,擠滿了轎車和巴士。他們在車流中一點點地挪動,花了四個小時,才被這鋼鐵的長龍裹挾著到達首都。
典禮的遊行隊伍在華盛頓寬闊的大道上蜿蜒前行,開路的是總統的豪華車隊。隊列行進緩慢,巨大的人流溢過了幾處警方設置的路障,阻礙了遊行。警察組成的人牆在幾百萬民眾的推搡之下,也開始分崩離析。
三輛滿載特工的轎車在前麵開路,後麵是肯尼迪本人裝有防彈玻璃頂罩的豪華轎車,肯尼迪站在玻璃罩中,這樣他在乘車遊行過程中就可以接受民眾的歡呼。一股股人流湧到他的轎車旁邊,然後被圍在轎車外麵的內圈特工攔回去。但是這些瘋狂的崇拜者似乎一次比一次更加靠近總統轎車,內圈的保鏢甚至被推擠得趴到轎車上。
緊跟在弗朗西斯·肯尼迪後麵的轎車裏有更多特工,而且攜帶了重型自動武器,旁邊還有其他特工跑步跟隨。接下來,一輛加長轎車裏坐著克裏斯蒂安·克裏、奧德布拉德·格雷、阿瑟·威克斯和尤金·戴茲。這些轎車幾乎都無法移動,賓夕法尼亞大道被人群完全淹沒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不斷飄落,場麵壯觀,仿佛為人群覆上一層白色披風。
載有總統幕僚的車完全停住了,奧德布拉德·格雷向窗外看了一眼。“媽的,總統要下車步行了。”他說。
“如果他步行的話,我們都得跟著下來走。”尤金·戴茲說。
格雷看著克裏斯蒂安·克裏:“看,海倫也要下車了。這很危險,克裏斯,你得阻止他,行使一下你的否決權吧。”
“我已經不再有否決權了。”克裏說。
阿瑟·威克斯道:“我覺得你最好再額外找一幫特工來這裏。”
他們都下了車,組成一道人牆,大踏步跟在總統後麵。
大片的雪花仍然在空中飛旋打轉,落在弗朗西斯·肯尼迪的身上,那感覺卻像他幼時舌尖上嚐到的聖餐威華餅一樣縹緲。第一次,他想親自用身體接觸熱愛他的民眾。他沿著大道向前走著,人群衝破了警察的人牆,衝破內圈圍在他周圍的特工。他和他們頻頻握手。一次又一次,一波波的人潮被身後幾百萬人推動著,想方設法擠到他身邊。特工們努力想圍住他們的總統,組成一個更大的保護圈,但是觀眾衝破了他們的保護。弗朗西斯·肯尼迪一邊和這些觀眾握手,一邊繼續自己的步伐。他能感到自己的頭發都被雪花濡濕了,但是寒冷的空氣就像眾人對他的崇拜,反而讓他興奮。他完全感覺不到疲勞,也沒有不適,盡管他的右臂已經有些麻木,右手也因為頻頻地重重握手而紅腫起來。特工們甚至隻能硬生生將那些忠實支持者從總統身邊推開。一位穿奶白色風衣的漂亮年輕女子費勁地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他隻好把手抽出來,退回到安全距離。
大衛·賈特尼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擠出一點空間給他自己和艾琳,艾琳懷裏還抱著坎貝爾,要不他會被踩到的——人群就像海浪一樣不停地湧過來。
在他們距離看台隻有四百碼遠時,總統的加長轎車進入了他們的視線,後麵跟著一幹政界顯貴的專車。他們身後是無窮無盡的人群,準備越過看台,衝進遊行隊伍。大衛估計總統的轎車隻要再駛過比一個足球場長一些的距離,就到達了他們的最佳位置,然後他又注意到,一部分站在大道邊上的人群現在已經衝上了大道,迫使車隊停了下來。
艾琳尖叫起來:“他要下車了,他要步行了。噢,天哪,我一定要去摸摸他。”她把坎貝爾往賈特尼的懷裏一塞,就想從防護欄下麵鑽過去,但是一名警察從一長溜隊伍中出來,將她攔住了。她沿著路邊一直跑,還穿過了警察組成的第一道警戒線,但卻被內圈的特工們攔住了。賈特尼看著她這樣做,一直在琢磨,如果艾琳更聰明一點,她就會一直把坎貝爾抱在懷裏,這樣特工們就不會把她當成威脅,轉而去攔阻其他人,那麼她就可以趁機溜進去。他看見她被攆回到路邊,接著另外一波人潮又裹挾著她衝上大道,隻有寥寥幾個人終於擠到總統身邊,和他握手,她就是其中一個。不僅如此,在被轟出來之前,她還親了一下總統的臉頰。
大衛發現艾琳已經無法回到他和坎貝爾身邊了,人群現在幾乎要全部衝上寬闊的大道,而艾琳在其中隻是小小的一個點而已。越來越多的人向外圈的警察人牆推擠過去,並衝擊著特工組成的內圈保護,兩層保護圈都出現了裂口。坎貝爾哭了起來,於是賈特尼伸手到風衣口袋裏去拿顆糖果,他總是給這孩子準備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