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他的神色仿佛突然凝固了!
對麵的岸邊上,一個身著鵝黃色襯衣的少女正在徐徐地向前走著。那少女的步子很慢,頭略略向下垂著,顯得滿懷心事。
而這個少女竟然就是杜靜言!
杜靜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來到這所學校,卻完全沒有告訴蕭鬱飛?她究竟來做什麼?
杜靜言還在往前走,蕭鬱飛慢慢將目光收了回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杜靜言麵前的這條路是通向哪裏,就是這條路不知為他帶來了多少噩夢,路的盡頭隻有一個終點,那就是籃球館!
杜靜言要去籃球館!
蕭鬱飛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一種森冷的寒意頓時從心底裏飛快地滲透出來,頃刻間全身都已變得如水一般冰涼!
杜靜言為什麼要去籃球館?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斥著他的大腦,難道她也已和這夢魘中的地方扯上了關係?
蕭鬱飛久久地僵立著,直到杜靜言的背影已隱沒在了他的視線之外,才悠悠地回過神來。無論他多麼不願重溫那段令他不寒而栗的經曆,但腳步卻已仿佛再也不受自己的控製,向著那條湖邊的小徑走了過去。
小徑還是那麼幽靜,旁邊是女生的宿舍,柳燕就是在這裏與他分手。蕭鬱飛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往事仿佛電影般一幕幕從他的眼前掠過,然後化作不堪重負的壓迫,壓得他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依然堅持著往前走,籃球館很快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棟巨獸一般的建築,張開嘴,似乎要將所有人的靈魂都吞噬下去。
籃球館的門虛掩著,蕭鬱飛束手束腳地靠近門口,從門縫中偷偷望進去。
杜靜言背對著門口,靜靜坐在籃球架後麵的長椅上。一隻手撐著自己的麵頰,怔怔對著球場的一角發呆。
蕭鬱飛覺得天與地似乎都已開始旋轉,耳邊頓時響起一陣陣沉悶的轟鳴,震得他的整個身子都已搖搖欲墜。他覺得自己仿佛隨時都會像電影中演的那樣,眼前猛然一黑,仰麵倒下時噴出一口暗赤色的鮮血。
因為這一切實在來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還在幻想著如何與她一同衝破這可怕的噩夢,可是就在短短一瞬息之後,一切的夢想卻都變得如此悲哀與可笑。
杜靜言變了,她竟也已變了!
變得好像苗曉白那樣,眼前的情景竟如同是過去的一個翻版。杜靜言的背影似乎已越來越模糊,漸漸變成了苗曉白的樣子,她癡癡地坐在那裏,望著空無一物的牆角,露出那種甜美卻又詭異的笑容!
蕭鬱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空虛與無助好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的心。他仿佛聽見一種充滿尖銳與譏誚的嘲笑聲,在耳邊不停地回蕩著,那是盧曉峰的聲音,他依然不肯放過他,依然不肯放過杜靜言!
這時籃球館內突然傳來了杜靜言的聲音:“……你很喜歡打籃球嗎?能夠讓我看看你打籃球嗎?”
杜靜言的聲音並不響亮,蕭鬱飛隻聽清了最後的兩句,但卻已足夠讓他徹底陷入絕望。
蕭鬱飛再次透過門縫望進去,杜靜言已站了身起來,走到那個角落。她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摸索著,仿佛空氣中有著一件看不見的東西,隻有用手去觸摸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杜靜言的手纖細而修長,凝脂般雪白的肌膚在鵝黃色衣袖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白皙清透。但此刻在蕭鬱飛的眼中,這雙美麗無瑕的手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怪異與詭秘。
蕭鬱飛腳步踉蹌地向後倒退著,他突然轉身,瘋狂地向著宿舍樓的方向飛奔而去!
宿舍裏沒有人。
按照慣例,葬禮之後所有的出席者都會陪同死者家屬吃一頓“豆腐飯”,這既是家屬對於出席者的答謝,又算是大家送過世者最後的一程。劉多他們都不忍悖逆高強父母的再三堅持,便都留了下來。
上海一到秋季,白天便越來越短,剛才還是漫天落霞黃昏,現在天色就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寢室裏顯得有些昏暗,蕭鬱飛一進門便立即爬上了自己的床鋪,全身緊緊蜷成一團,畏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風一絲絲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就像一雙冰涼的手,在他的身上輕輕撫摸著。從背脊一點一點向上升,一直升到後頸,頓時全身的肌膚上都布滿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蕭鬱飛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緊接著許多事便一點一滴地出現在他的麵前。
苗曉白的死,柳燕的死,高強的死,這些人現在都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那麼杜靜言呢,她是否也會跟他們一樣,在那些出人意料的離奇變化之後,從此離開自己?
蕭鬱飛的身子仍在不停地顫抖,雖然他努力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然而此時此刻大腦卻仿佛已絲毫無法控製。他越是發抖,越是害怕,大腦卻越是不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