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在教學方法上很有一套,講課也相當生動有趣。”
龍澤老師開補習班是十年前的事了,他沒有做宣傳,采取的是個人輔導的方式,學生人數比較少。他教過的學生學習成績都會提升,便得到了越來越多的好評。當神原和彥加入時,龍澤補習班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了。
“他從不大批招收學生,我們家卓也也是等了兩個月之後才去上課的。嗯,就是這樣。”柏木功子點了點頭,視線轉移到柏木卓也的遺像上,“卓也是主動要求上這個補習班的,還老老實實地排隊等著,這對他而言挺少見的。”
“在補習班裏,他似乎挺開心。”神原接過話頭,“當然,柏木就是柏木,是不會和大家一起瘋鬧的,但他確實融入了那個集體。他也不討厭龍澤老師。”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非但不討厭,還非常喜歡。也可以說是尊敬。”柏木功子附和道。
卓也在家很少說話,但從他的隻言片語裏能夠感覺到這一點。
“由於性格的關係,他不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受柏木卓也尊敬的老師,可是條值得記上一筆的新信息。健一為了不擾亂現場氣氛,悄悄開始了記錄。神原見狀,繼續說:“他教英語、數學和語文,學生不用繳付固定的費用,每周去幾次,聽什麼課,都是自由的。剛才說的兩個班還會分成小學班和初中班。”
“你跟柏木都在那個‘吃不飽’的班裏吧?”健一問。
神原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是啊。”
“柏木其實很聰明,隻是沒有真正用功讀書罷了。”
“跟某些人一樣。”
在這番對話中,柏木夫婦成了局外人。
健一覺得自己在學習上不如柏木卓也。憑健一的資質,到了小學五年級,就不再覺得學校裏的課程輕鬆了。
“既然這樣,那久野為什麼會覺得柏木很快就不去了呢?”
“因為柏木即使去了也不跟久野見麵。久野這家夥不壞,就是有點鬧得慌。
言下之意是:這樣說,你應該能明白吧?
“說鬧也行,說自來熟也成。”
“差不多。不光是久野,學生多了,自然會出現比較煩人或者合不來的家夥。柏木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因為這樣就跟在學校沒什麼兩樣了。”
柏木功子接過他的話頭:“卓也是個任性又隨心所欲的孩子。這有點對不住龍澤老師……”
在課堂外,卓也還會接受龍澤老師的個別輔導。
“龍澤老師早就習慣了。”神原和彥對柏木功子說,“原本就來去自由,個別輔導也算不上特別。我有空時也經常去找龍澤老師,所以常常和柏木見麵。”
原來如此。健一終於明白了。
可是,久野曾說過神原和柏木沒什麼來往,而這樣一來,這個說法便不符合事實了。他們不僅有來往,還應該算得上親密吧?
補習班裏有合不來的學生,又討厭吵鬧的氣氛,所以柏木讓龍澤老師對他單獨授課。對普通人而言,采取這種補習方式的學生才是討厭的家夥,必須敬而遠之。可神原並不這樣想。他經常和柏木卓也見麵,恐怕不是滿不在乎,而是相當合拍吧?
健一沒有把這個疑問暴露在臉上。他隻顧低著頭,用鉛筆飛快地記著筆記。
這時,柏木則之突然提出一個意外的問題。
“為卓也守夜的時候,你也來過吧?”他微微抬起頭,凝視著神原和彥,“剛才我就在想,肯定在哪裏見過你。卓也上補習班那會兒就不帶朋友到家裏來了,即使帶來我也沒機會見到。所以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想,到底在哪兒見過你呢?”
“是的。守夜時,我來過。”神原和彥答道,“柏木的事,我是從久野那裏聽說的。對了,剛才我們一直在說的那個久野,他也是城東三中的學生。”
“是這樣的啊。謝謝了。”
“你記性真好。”柏木功子也很吃驚,“隻是在守夜的時候見過一麵嗎?我可是一點都不認識神原,既沒見過也沒聽卓也說起過。那孩子很少提到自己的朋友。”她低聲嘟囔著,一副到現在還耿耿於懷的模樣。
“是啊。我也隻是突然想起來的。”柏木則之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神原和彥,笑道,“說句可能不太恰當的話,你跟卓也有點像。不是說長相和體格,而是整體感覺十分相似。所以我會記得你。”
健一故意低著頭。他集中心思,用小字把柏木父親的話寫在筆記本的一個角落裏。他盡量不去多想。
“卓也朋友很少,是個孤獨的孩子。不過我們很少為此感到難過。”他用平淡的口吻說,“他自己似乎並不因此而煩惱,所以我也沒有太上心。老實說,我自己的朋友也不多。我不喜歡多和人交往,從小就是這樣,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對於丈夫的話,柏木功子一直保持沉默。
“那孩子後來不上學了,我這才緊張起來。真的很緊張。聽說在那之前,他還和學校裏的不良學生團夥打過一架……”
“那起事件發生在去年十一月十四日。”神原攔住他的話頭,“對方是大出俊次、橋田佑太郎和井口充三人。那時是午休,地點在理科準備室。柏木向你們說明過這件事嗎?”
神原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正式。柏木夫婦麵麵相覷,顯得很困惑。
“被人纏上了,要思開他們,就打架了。他是這麼說的。”
“真的是這樣嗎?”神原和彥看向柏木功子。
“我也沒有從他本人那兒聽到過更多的信息。”柏木功子說。
“後來津崎校長和年級主任高木老師來家訪,向我們說明過情況,不過也沒有更多的細節。”柏木則之補充道。
“大出他們是經常這樣惹是生非吧?”柏木功子問。
“柏木抄起身邊的椅子砸向大出他們三人,這你們知道嗎?”
“聽說過……”
柏木夫婦的臉上開始現出陰影。
“到底是不是這樣,到現在都是個疑問。畢竟這和卓也的性格不符。”
確實,說柏木卓也用椅子打人的,隻有那三個人。趕過去的老師和同學,都沒有親眼看到衝突現場。
“之後,柏木不上學了。”神原繼續說,“所以大家自然聯想到,他拒絕上學的原因和那次打架有關。對此,柏木又是怎麼說的?”
“這個問題,老師們也問過。卓也說,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
“難道沒有起因嗎?”
“他說他已經厭倦了,沒法應付學校。這話我們也告訴過津崎校長。”
“已經不是校長了。”
“對。就是已經辭職的那位。”
是被開除了的前任校長。
“卓也對我說,他自己會好好學習,也會上高中,讓我不要擔心。他會為自己的將來考慮的。於是我們和老師商量後,決定不逼他去上學,先觀察一段時間。津崎先生也說過,不上學的原因他遲早會說出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柏木功子的臉上已然沉澱下太多的陰霾。這些陰霾一定來自後悔和自責。這在生活經曆還不及她一半的野田健一眼裏,也能看得清晰明了。
“那時……要是多問問他,哪怕他嫌我們煩……要是能問點什麼出來,就好了……”
健一的心情也深受影響,與柏木夫婦一起沉了下去。神原和彥卻不同,他仍然維持著事務性的平淡口吻。
“告別式那天,聽說您發表的告別辭,會讓大家將柏木卓也的死理解為自殺,是嗎?”
柏木宏之垂下了瘦削的雙肩。
“是的。當時隻能那樣考慮。”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什麼征兆?”
“沒有具體的征兆。可是,怎麼說呢……”
憔悴之極的父親正在尋找合適的話語。神原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既像在責備,也像在熱切地等待對方的回答。
“卓也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感情很少外露,連笑容都很少。那段時間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無論什麼時候看到他,他都是一副睡眼惺忪、毫無樂趣的模樣。”
“可他從不對我們撒氣,更不會動用暴力。”像是在為兒子辯解似的,柏木功子急衝衝地補充道。
麵對兩個孩子,她在極力爭取理解。這幕景象讓健一心疼不已,讓他幾乎想要逃跑。
“聽說世上有許多這樣的例子,可卓也卻不同。他對我們的態度從未改變,隻是整天一個人悶悶不樂,若有所思。”
“所以當時你們認為,他一定是自殺的?”神原和彥直截了當地問道。他的話語太過直率,讓健一不由得想責備他。
“可是,自《新聞探秘》節目的茂木記者出現後,事情就發生了變化。你們的想法也變了,是吧?”
這兩個人為什麼不發火呢?真是難為他們了。神原,你太出言不遜了!
然而,被神原和彥壓製著的柏木夫婦一直拚命地回想,想盡裏回答他的問題。
“卓也和學校的關係,我們完全不清楚。我們太任其自然了,還為此作了深刻的反省。”柏木則之說。
“我們也想過,卓也或許背著我們惹上了什麼麻煩。”柏木功子補充道。
“所謂的麻煩,就是指遭到那三個人的欺淩和恐嚇,對吧?”
夫婦倆怯生生地看著地麵,點點頭。
“柏木說起過被人欺負的事嗎?”
“如果有這種事,我們一定會為他出頭!”柏木功子第一次拔高了嗓門,“決不會不聞不問。做父母的怎麼可能不管!”
大家都沉默了,直到這聲高喊的餘音散去。
“對不起。我失禮了。”神原和彥低下了頭。
像是被剛才那一嗓子開了閘,柏木功子強忍著熱淚問神原:“你聽卓也說過什麼嗎?”
無論從語氣還是表情來看,都不像在反擊。可神原和彥卻像被戳到了痛處,還要盡量不被人察覺一般,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健一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屏住了呼吸。
神原緩慢而小聲地回答道:“龍澤補習班關閉後,我和柏木就沒有來往了……”
“這樣啊……”柏木則之歎了一口氣。
神原並沒有說,兩人關係沒有親密到柏木會推心置腹地向他傾訴心中煩惱的程度。健一覺得非常難受,他認為這比神原說出的回答重要得多。
難道這隻是自己的胡亂猜測嗎?從剛才起,位於他自己體內的某根天線就探測到,神原和彥對柏木卓也及柏木家的了解要遠比柏木夫婦想象的深入。
若非如此,他怎會那樣提問呢?如果他不了解柏木卓也,提出的問題自然隻會隔靴搔癢。神原沒有走彎路,不正說明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嗎?
不到一小時前的一段兩人對話的場景,再次浮現於健一的腦海。
「我不想回答。我不想說。」
眼下,神原和彥是出於什麼目的出現在這裏的?
健一說過自己不會再追問了。既然如此,那隻有自己默默思考的份兒了,哪怕隻是胡思亂想。
“我曾想過,自己是否能做些什麼,來防止柏木走上絕路。”神原和彥呢喃道。
“謝謝。”
“可如今我卻當了大出的辯護人……”
“其中的原委,北尾老師向我們詳細解釋過,你不必介意。”
柏木則之露出了微笑。這是對神原的安慰和鼓勵。真是個好人。明明有這樣一位通情達理的父親,柏木卓也為何還不滿足呢?
“你們要靠自己的雙手查清真相,不是嗎?就算這樣做,卓也也不可能回到我們身邊,盡管如此……”他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和我太太還是很高興。大家都是為了卓也才聚集起來、行動起來的。我們應該感謝你們。”說著,他低頭鞠了一躬。
神原和彥臉朝下毫無動靜,健一隻得一個人低頭還禮。
“那時,要是龍澤老師還在就好了。”柏木功子的話語裏帶著哭腔,她兩眼通紅,眼角處淚光閃閃,“如果龍澤老師還在,卓也就不會一個人想不開了。”
“別說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被丈夫製止後,柏木功子依然淚流不止。
“龍澤老師的離開對柏木絕對是一個打擊。”
神原的語氣相當肯定,幾乎不容置疑。柏木夫婦也覺察到了這一點。柏木功子眯起眼睛看著神原。神原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其實,我們都受到了打擊。”
“哦……”
“到現在都覺得很遺憾。真的。”
健一無法加人這個話題,隻能默默看著共同懷念往昔的三人。不過,他的內心相當不平靜。原本以為補習班隻是一個聯係神原和彥和柏木卓也的場所,聽過他們的對話後,健一意識到了它的重要性。
“上次和大家一起來時,還見到了柏木的哥哥。”重新端正坐姿後,神原說,“根據當時的印象,以及他在《新聞探秘》中接受采訪的情景,我覺得他也在懷疑大出他們。”
他用尋求商討的眼神看向柏木功子。柏木功子卻隻顧低著頭,用紙巾擦眼淚。
“嗯,這個……”嗓音沙啞,似乎不容易回答,“是的。宏之似乎受了茂木記者的影響,想得太多,反倒把握不住狀況了。”
“你們和他不一樣嗎?”
“嗯……“
長時間的沉默降臨。
“不知道。”柏木則之說,“作為父母,這挺說不過去的,可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認為卓也是自殺的,可被人指出另有原因時,又覺得也有道理。總是搖擺不定,沒有主見。
即使在父母的眼裏,柏木卓也身上也有很多未解之謎,就像個間諜,擁有許許多多的秘密……
“無論找多少理由,都改變不了我們失去了這個孩子的事實。我們沒能負起責任阻止他的死,這一點不會有絲毫改變。所以我們不明白,也不會輕易認為自己已經明白。”
“宏之他,”柏木功子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手裏的紙巾濕成了一團,“由於身體虛弱以及方便上學的原因,卓也沒有和他一起生活。他們年紀相差挺大,因此宏之會覺得,自己對卓也的死負有責任,還感到了憤怒。”
憤怒?柏木宏之的勁頭是源於憤怒嗎?健一覺得他的感情應該不僅僅是憤怒。也許自己是家裏的獨生子,無法體會兄弟間的感情吧。
“能夠懇請你們出庭作證嗎?證言的內容就是你們當時和現在的心情,以及你們內心的真實想法。”提出請求後,神原和彥輪流看向柏木夫婦的臉。
“要我們當證人嗎?”
“是的。隻要重複今天說過的話就行,不必迎合我們的意見。”
“我們原本隻打算去旁聽。”柏木功子說,“光旁聽不行嗎?我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
“那就把你們搖擺不定的心情表達出來。”
“可是,爸爸……”
“這是個表達我們想了解真相的意願的好機會。要比上電視好得多。”某種力量再次回到柏木則之的臉上。
“不過,如果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你們就成了辯護方的證人。”
是認為大出俊次他們並沒有殺死柏木卓也,主張柏木卓也死於自殺或事故的證人。
“這樣的話,你們一定會遭到柏木哥哥的反對。也許檢方會請求那位哥哥成為他們一方的證人。出現了這種情況……”
“我們家就分裂成兩派了。”
“是的。”
柏木夫婦不再麵麵相覷。柏木功子止住眼淚,柏木則之則聳起肩膀,陷入沉思。
“這也沒辦法。既然這是獲得真相的必要手續,我想宏之應該能夠理解。我們也會實事求是地回答提問。”柏木則之的話語比他的表情更有力量,“剛才我似乎講得有點含混不清。其實,自從看了那期《新聞探秘》,我和我妻子以及宏之之間就出現了意見分歧。我們早晚得好好談一談。”
“請問您是否對《新聞探秘》節目有所抵觸?”
柏木則之抿緊嘴唇,皺起了眉頭:“作為一檔通過電視這種強勢媒體播放的節目,卻在毫無證據的前提下,將大出他們視作嫌疑犯。”
“節目要揭露的,是城東三中隱瞞真相的做法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
“即使如此,他們的報道和斷言大出他們殺死卓也又有何區別?那位茂木記者在采訪時,也表達過類似的態度。”他皺緊盾頭,聳了聳肩,“他到我們家來采訪的時間挺長的,要是全部播放出來,就會給人不同的感受。我完全沒想到他們會剪輯成那樣。”
確實,在節目中,柏木功子看上去就像在控訴城東三中的體製殺死了自己的兒子。
“茂木記者也要來采訪校內審判的吧?”
“不會。這方麵不必擔心。”
“真的嗎?我們已經被媒體騷擾得頭痛了。我還拜托過北尾老師別讓媒體插手。校內審判是你們自己的活動,不需要其他人介入。”
健一在記錄卓也父親的這句心聲時,感到心裏熱乎乎的。
看看。有這麼好的老爸,你怎麼還不滿足?
健一心想:如果柏木卓也還活著,我一定要揪住他,大聲對他說出這句話。
?
“在開庭前,我們會以書麵方式列出提間內容。拜托了。”將事務性態度貫徹到最後一句話之後,神原和彥便走出了柏木家。健一悶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
“龍澤老師為什麼要關閉補習班?”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不會是資金的問題吧。發生了什麼呢?”
神原頭也不回地快步朝前走著,聽到健一的發問後,他反問道:“為什麼要這麼想?”
“聽了你們剛才的對話,我總覺得裏頭有些什麼。”
“問久野不就行了?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健一保持著撅嘴的表情,直到神原回過頭來看他。
“沒人跟你說過嗎?老是做鬼臉,會真的長成一副鬼臉的。”
“又不是哄幼兒園的小孩。”
神原放緩腳步,與健一並肩行走。
“醜聞。”他的話語相當簡短。
“什麼樣的醜聞?”
“各種各樣的。譬如走後門送學生進英明中學,從中撈好處。”
“瞎說的吧?”
“用不著搞這些把戲,龍澤老師也能讓誌願讀英明的學生考上英明。”
“真讓人不爽。”健一嘟嚷道。
“還有更令人不快的呢。說他跟學生的母親搞上了。”
“怎麼會這樣?”
“龍澤老師是個認真嚴肅的人,遇到一些不是真的想學、隻是慕名而來的學生,他會毫不客氣地拒絕,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生意上的對手也不少。”神原和彥繼續道,“在補習班這一行,競爭也是很激烈。龍澤老師獨來獨往,不喜歡與人合夥,所以沒有同伴。應該說,他根本不需要同伴。因此無緣無故遭受惡意詆毀,受到的傷害也會特別深。怎麼說呢,要證明自己沒有做過某件事,真的很難。最後,他便隻能關閉補習班了。”
“真像。”健一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
“啊?”
“柏木喜歡龍澤老師,是因為他們很像的緣故吧?”
獨來獨往。討厭與人合夥。
“神原,你也有點像。
“啊,好受打擊啊。我自以為還不算獨來獨往。”
健一笑了起來,可很快就又變回了一本正經的模樣。“龍澤補習班的關閉造成的影響十分深遠,說不定和柏木的自殺存在關聯。”
神原和彥不予回答。
“龍澤老師願意做我們的證人嗎?我們去拜訪一下他也好。你能和他取得聯係的吧?柏木在臨死前說不定和他商量過什麼。”
補習班是前年十二月月底關閉的。柏木卓也死於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一年的間隔時間算長還是短,要看如何解釋,但還沒有長到可以斷言兩者之間毫無關係。
“如果可能的話,我不想把龍澤老師卷進來。”神原和彥的語氣陰沉得讓人不好意思反問他原因,“會讓他回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那是自然……”
“也沒必要去打擾他。想了解補習班的事,問久野就行。”
健一沉默著,心中卻有一支鉛筆在記錄。
說過不會再問,那就不要問了。
但如果出現了不得不去了解的局麵,還可以親自去調查,所以要牢牢記住這個信息。
“真熱。”
去柏木家拜訪時,兩人襯衫衣領的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的。神原和彥終於解開了扣子,捏著衣領朝裏頭扇風。
“還是小心點好。”健一提醒道。
“什麼?”
“你的脖子,皮都擦破了。”
健一用手示意脖子周圍。神原的脖子上有被大出俊次勒住時留下的痕跡。
“不小心被你媽媽看到了,她會心疼的。”
默不作聲地走了幾步,神原和彥說了聲“謝了”,又重新扣上了衣領上的扣子。
?
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得意洋洋地來到藤野家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母親邦子回了家,兩個妹妹又鬧得厲害,涼子便將他們領進了自己的房間。
“給,點心。”萩尾一美將一個印有可愛圖案的紙袋放到桌子上,“是吾郎媽媽親手做的甜甜圈。這一份是留給小涼你的。”
雖說讓人忍不住想問她“你們白天到底去幹嗎了”,不過還得佩服他們想得周到。
“增井望很聰明。”
“不過一天的時間還不夠。還要寫成陳述書,怎麼也得兩天。”
“沒問題。這份陳述書很重要,當然要花時間認真寫。”涼子說道,“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去跟三宅樹理商量一下。”
佐佐木吾郎微微瞪大眼睛,看著涼子:“井口充那邊怎麼樣?”
開始講述前,涼子檢查房門是否關緊,然後招手叫兩人把椅子移近一些。
“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
一打開話匣子,涼子便激動得很難壓低嗓門說話。麵前的兩位事務官也聽得人了神,即使性別、體型、相貌都不同,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模一樣的,簡直像一對雙胞胎。
涼子發現他們的身體在顫抖。
“自編自導。”佐佐木吾郎嘟嚷道。
“煙火師?”萩尾一美的眼珠子轉了一圈。
“我爸也真是的,知道這麼重要的信息,也不早點告訴我!”涼子惡狠狠地說。兩位事務官麵麵相覷。
“那、那怎麼行?這不是泄漏偵查情報嗎?就算是父女之間,也……”佐佐木吾郎的話吞吞吐吐的。
“大出還真有點可憐。”蔌尾一美咕噥著,“不過隻有那麼一點。”隨即又補充道。
“最可憐的是他去世的奶奶。”涼子說。
“可是,自己的父親弄死了自己的奶奶,大出不也很可憐嗎?”佐佐木吾郎不說“殺死”,而說“弄死”,挺複合他的個性,“黑道拆遷導致的凶殺案、動用流氓趕走公寓裏的房客,這些事情在電視新聞裏都看到過。”
可從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大家總以為這些“社會問題”和自己的生活無關。
“我家和一美家都是工薪家庭,正像小涼爸爸說的那樣,對於經營公司和做生意一竅不通。”
所以無法理解這種迫切的動機。
“既然商榮會的人都說了,估計大出社長被抓的時日真的不遠了。也許正因為到了這個階段,小涼的爸爸才願意講出來吧。”
“不過這可要絕對保密,尤其不能讓辯護方知道。不然的話,誰知道他們會怎麼利用呢。”涼子說道。
萩尾一美一臉天真。“說不定他們已經知道了。那個神原,很有可能。”她說,“‘煙火師’的情報不就是他搞到的嗎?從這條情報到縱火真相僅僅一步之遙。他似乎掌握著與我們不同的信息來源。”
“一口一個‘他’,真親熱啊。”佐佐木吾郎用嘲弄的口吻說。
“吾郎,你不知道嗎?辯護方那兩個人如今人氣急劇上升中。”萩尾一美猛地攤開雙手,“特別受女生關注,支持者也在急速增加。身邊聚集的人越多,信息會更多,不是嗎?”
“那要看聚集的人有沒有用。”佐佐木吾郎冷冷地說,“要都是你的朋友們那樣的花蝴蝶,一百個捆在一起也不頂用。”
“哦,你好過分!”
確實很過分。一美的話也不無道理。涼子有父親藤野剛,說不定神原和彥也有個後台會向他提供信息。
“是大出的辯護律師吧……”涼子說。
那位叫風見的律師。
“他是顧問律師,自然很了解大出家的情況。也許是基於同樣的理由,風見律師對神原發出了和我爸爸同樣的忠告。”
千萬別碰縱火案。
“他們總不會委托森內老師用過的那家偵探事務所去調查吧。佐佐木吾郎嘀咕著。
涼子搖了搖頭:“那肯定不會。他隻是說,將來或許要委托那邊去調查。”
“他們說不定會說一套做一套。”
神原和彥和野田健一有那麼壞嗎?
“我說,那件事也太過分了,是吧?”萩尾一美插嘴道,“森內隔壁的女人的變態惡作劇。那種事還真有啊。太讓人吃驚了。”
佐佐木吾郎一把抓起裝甜甜圈的紙袋,遞到萩尾一美鼻子跟前:“你就吃這個吧。堵上你的嘴。別東一榔頭西一棒槌,亂說一氣。
“好了好了,別鬧了。”涼子穩住了兩人,向他們說明森內老師當辯護方證人的事。
“森內要在法庭上為自己洗刷冤屈。”
“嗯。當我們的證人也能做得到,不過,還是當辯護方的證人比較容易。”
萩尾一美很聽話地吃起麵包圈來。她邊吃邊說就算在舉報信上冤枉了她,也改變不了她這個人很差勁的事實。”
“你還真死咬這一點不放了。你不是一直很崇拜她嗎?”
“我隻是裝出崇拜的樣子罷了。算是女生的處世技巧吧。”萩尾一美出人意料地講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對此,涼子也相當理解:“在很多地方,森內老師確實做得不到位。就拿柏木的事來說,理科準備室的打架事件缺乏事後處理;三宅樹理受過大出他們欺負這一點,她也沒注意到。”
“不是沒注意到。是視而不見。”萩尾一美說,“森內在這方麵相當冷酷。”
因為三宅樹理不是森內老師喜歡的類型。
涼子說:“這部分也會在法庭上嚴加追究,但要深入下去恐怕比較困難。”她的話語中其實隱含著三宅樹理寫舉報信陷害大出俊次的動機。
“是啊……”佐佐木吾郎皺起眉頭,“是挺微妙的。”
“嗯。所以這方麵隻能適可而止。現在首先要看井口充會有怎樣的反應。也不能催得太緊。”涼子說,“大出社長馬上要被逮捕的事,井口應該知道。雖然他老爸對我們愛理不理,但井口協助我們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因為大出社長不在了,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不用我們多說什麼,他也會主動有所行動?”
“嗯。我們隻要耐心等待,一直等到開庭之前。如果大出社長在開庭前被捕,進展就會更快。”
話出口後,涼子覺得自己肚子裏的壞水也挺多的。
“那橋田呢?還是搶先把他拉過來為好吧?”佐佐木吾郎也很有心機,“不過橋田和井口不一樣,不會輕易投靠我們。”
“那就放著吧。”
“他說不定會成為辯護方的證人。”
“到了那個時候再說。我覺得橋田不會有動靜的。他肯定不會做任何一方的證人。”
橋田佑太郎在事態發展到如此地步之前,就開始主動脫離大出俊次了。事到如今,他是不會有動靜的。
“即使橋田出庭作證,畢竟證言內容和井口不一致,所以沒什麼可擔心的。”
“小涼你真強悍。”佐佐木吾郎撲閃著眼睛說道。
“不止井口令我憤怒,橋田也是一路貨色。讓增井吃了那麼大的苦頭,至今都不肯承擔責任,一直在逃避。如果橋田參與校內審判,他也會有心理準備吧。到那時,我要毫不客氣地痛擊他。”
“要麼利用,要麼痛擊,兩選其一。”萩尾一美口齒伶俐地說,“我希望痛擊他,為小望報仇。”
“什麼報仇不報仇的,你不要瞎起哄。”
剛剛還笑著的一寒突然臉色一變,問道:“我有點擔心,三宅樹理沒問題吧?”
“什麼問題?”
“她不會變卦嗎?會不會說一套做一套?”
兩個事務官好像事先商量過這個問題。佐佐木吾郎也將目光投向涼子。
“我要是三宅樹理,看到小涼這麼當真,心裏一定會動搖。”萩尾一美繼續說。
在將謊言堅持到底這一點上,她能撐得住嗎?
“沒事。”涼子回答,“三宅樹理是不會變卦的。”
佐佐木吾郎的眼神中充滿疑問:“連目擊凶殺現場的不是自己而是淺井鬆子的說法都不會變?”
“嗯。”
“是嗎?”佐佐木吾郎一臉茫然。
“三宅樹理不會動搖。”涼子說,“她很堅定。”
“她不會夢到淺井鬆子吧?”
“你胡說些什麼呀?”
“如果是我,一定會夢到淺井鬆子的。對不起。”萩尾一美的聲音變小了,“可不能總以‘如果是我’的角度來思考。因為每個人都不一樣。”
“這話說得不錯。長大了嘛,一美。”
“不用吾郎你來說。哎,小涼,這是什麼?”
萩尾一美越過裝有甜甜圈的紙袋,伸手摸了摸涼子攤開在桌上的一張紙。那是柏木宏之寄來的通話記錄。
“我還沒仔細研究過……”
佐佐木吾郎也湊過去觀看。“十二月二十四日,隻是一天內的通話記錄。太小家子氣了吧。弄來一個星期的通話記錄才好。”他輕快地說著,可說到一半,語氣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這其中的原因,涼子也懂。
“什麼呀,這是?”
“他們家的電話真多。”萩尾一美說。
“你說什麼風涼話。這裏麵有問題。”
是的,相當蹊蹺。
“這說明有人在不停地給柏木打電話。”
?
在同一天的上午,通過與辯護方相同的步驟,檢方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不過檢方比較幸運。那五個不知從哪裏打來的電話裏,有三個很快探明了真身。
都是公用電話。他們試打時,正好有行人路過,見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就拿起了電話聽筒。
那三通電話,對應中午十二點四十八分、下午三點十四分和下午七點三十六分的三條記錄,分別來自秋葉原車站附近、赤阪郵電局旁和本地區小林電器店前方的三間電話亭。
秋葉原和赤阪的電話,都是路過的行人接聽後告訴他們具體地點的。接聽秋葉原那通電話的是一名年輕男性,而赤阪那通則被一名粗嗓門的大嬸接到了,她還說:“開什麼玩笑?吃飽了撐的!”
接聽小林電器店前方那台電話的,就是小林電器店的老板。
“你們也是城東三中的學生吧。是另外一撥的?”
涼子把聽筒按在耳朵上,回頭看看她的兩事務官,低聲說:“辯護方也打過。”隨後,她對著話筒說,“對,是另外一撥的。我們在為暑期課題作調研。”
性急的小林老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很在意來這間電話亭打電話的孩子。他們有時會深更半夜前來,一般都沒什麼好事。”
隨後他便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這間電話亭是反映社會狀況的窗口,對此視而不見是成年人的失職,諸如此類。
“你說的是什麼調查?野田好像也提到過,不過他是到我家來時說的。還給我看了幾張照片。”他說道,“說是要找去年年底在這間電話亭打過電話的一個男孩。”
怎麼回事?
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也將耳朵湊了過去。
“您是說,野田要找在這間電話亭打電話的男孩?是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事嗎?”
“是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辯護方怎麼知道有一個“男孩”在那間電話亭給柏木家打過電話呢?他們有什麼根據嗎?
如果野田健一在場,也許三言兩語就能消解眼下的混亂。野田健一並不是去“找那個打電話的男孩”,而是去確認小林老板那句“看到一個打電話的男孩”的證言。健一是聽了岩崎的話才去拜訪小林電器店的。那時他手頭還沒有柏木家的通話記錄。
小林老板也並非在對涼子撒謊,隻是思路太跳躍了。
“我見到的男孩和那幾張照片上的都不一樣,年齡倒是差不多。野田回去時很失望林老板說。
“那麼,小林大叔您看到的那個男孩是什麼樣的?”
“什麼樣?很難說。就是個普通的男孩。
“是不是穿著時髦,或者個子很高,要不就是胖胖的,流裏流氣的?”
“都不是。就是很普通的初中生。背著帆布小包,穿著被雪打濕的運動鞋。看他一副又累又冷的樣子,我十分擔心。”小林老板回答道,“我跟他打了個招呼,他說他沒事。我讓他快點回家,他就老老實實地回去了。”
這麼說來,打電話的男孩就不是大出俊次、橋田佑太郎或井口充了,倒很像柏木卓也本人。
“是這樣啊。我們近期也想去拜訪您,能告訴我您的商店地址嗎?”
聽完講解,記下地址後,涼子便放下了電話聽筒。
“這是怎麼回事?”佐佐木吾郎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野田那家夥到底在找誰?”
“這些電話會不會都是那個男孩打的?”萩尾一美用手指敲了敲通話記錄。本區的、秋葉原的、赤阪的,還有兩個未知地點。“雖然不能斷定,可應該不會是很多人分頭去打的。那樣也太奇怪了。”
“打這些電話是為了叫他出去,還是和他聯係呢?”
三人一起凝視著通話記錄。每次間隔兩個半小時到三個小時,共有五次通話。
“可是,事件發生在半夜,這裏最晚的一通電話也是七點三十六分打的。”
“這通電話是來得早了些,但說不定那時他終於談妥了,才決定在淩晨4020電子書到城東三中教學樓樓頂和對方會麵。”
到三中的屋頂上來吧。電話裏也許是這麼說的。
又冷又累,令愛管閑事的電器店老板擔心的那個“男孩”,是個非常普通的初中生。
也許應該是“請你到三中的屋頂上來”?不是在威脅柏木卓也,而是自己有困難,希望得到他的幫助。
到底是誰?
敲門聲響起。門開後,三人不約而同地跳了起來。
來人是身穿圍裙的藤野邦子。
“佐佐木同學和萩尾同學都在這裏吃晚飯吧。”
一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
“你們都給家裏打個電話。待會兒用車送你們回家。”
關上房門後,佐佐木吾郎怪笑了一下:“讓人心裏暖洋洋的。”
這和他們麵對的事件正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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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各自父母的許可,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吃過晚餐後留在了涼子的房間裏。他們輪流不停撥打著剩下的兩個電話號碼,要一直打到查清楚為止。同時,他們再次按時間順序確認各項事宜,回顧以往的經曆,並探討今後的行動方針。
“我覺得我們最大的弱點在於,三宅樹理的證言隻是傳聞。”麵對三宅樹理的陳述書,佐佐木吾郎說道,“在通常的法庭上,傳聞是無法用作證據的。根本不可能根據傳聞來起訴某個人。”
“所以我們要強調大出他們是危險分子。”
“這個是明白。可是,主張一個差點殺死A的人,也極有可能殺死B,這種說法實在底氣不足啊。”
“那你說該怎麼辦?”
佐佐木吾郎一下子收緊了下巴:“能不能將證言修改成是三宅樹理本人看到的?”
涼子的身體猛地僵住了。剛才佐佐木吾郎說起三宅樹理時,一直擺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原來是為了這個呀。
輪到萩尾一美打電話了。她瞪圓了眼睛,緊緊攥著電話聽筒。
“佐佐木,你沒事吧?”涼子問道。
“我很正常。有那麼讓人吃驚嗎?”
“是有點兒。”
佐佐木吾郎按著胸口,作出中槍倒下的誇張動作,趴在桌子上。
“啊,通了!”萩尾一美突然高叫道,“喂喂。不好意思,請問您那邊是什麼地方?”
簡短地交談了幾句,一美滿麵笑容地表示感謝後,便放下了電話聽筒:“十點二十二分的電話,搞清楚了!”
是城東聖瑪利亞醫院旁邊的電話亭。
“聖瑪利亞醫院是我出生的地方。”佐佐吾郎驚訝地抬起身子,“那裏很近的。”
涼子急忙打開地圖確認,發現那個地方離柏木家隻有五分鍾的步行距離。
“我再打打看第四個電話。剛才那個人可熱心了,簡直是電話天使,我的守護神!”
用眼睛餘光留意著正飛快撥號的萩尾一美,涼子對佐佐木吾郎說:“回歸一張白紙狀態,直接麵對事實。說這話的不就是你嗎?”
就是因為這句話,藤野涼子才決心化身“藤野檢察官”。
“事到如今,又為何說出有悖於此的話來?”
“話是這樣說……”佐佐木吾郎扭著嘴角,“可這樣下去,淺井鬆子不就成了冤死鬼嗎?三宅樹理隻顧自圓其說,小涼你也幫著她。一旦出現破綻,隻要聲稱她都是聽鬆子說的,就完全沒有責任了。我討厭這樣。”
“無論你是否討厭,這就是三宅樹理的證言。遞交給法庭的證言絕不容摻假。”
佐佐木吾郎不假思索地反駁道:“可是,小涼你早就知道三宅樹理在撒謊吧?你根本不相信那封舉報信。老實說,我也……”
“到此為止!”
這事已經貼上了封條。如今,藤野涼子是檢察官,佐佐木吾郎是涼子的事務官。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你要考慮一下我們的立場。”
好好回想一下,這不是你自己說過的話嗎?
萩尾一美在一旁時而掛斷電話,時而重新撥打,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涼子和佐佐木吾郎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涼子緩緩地說:“你覺得神原和野田在找什麼人?”
佐佐木吾郎有氣無力地歎了口氣:“想不出。”
“佐佐木,你不覺得可怕嗎?說不定在我們從未想到過的地方,隱藏著某個事實。”
這種可能性激烈動搖著涼子的內心。
柏木卓也的死,或許真是一起凶殺案。凶手說不定是一個之前誰都沒有想到過的人物,正隱藏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
三宅樹理和淺井鬆子也許真的看到了凶案現場。錯覺讓她們以為凶手是大出他們,無意中將事實掉了包。
“啊!”萩尾一美又高叫一聲,“不好意思!喂喂?謝謝您接聽電話。您那邊是哪裏?”
涼子閉上眼睛,凝視眼簾背後的黑暗,聽著一美興奮的聲音。
“哎?是新宿車站的西出口!是公用電話吧?”然後,她小聲對涼子和佐佐木吾郎說,“是個醉鬼。”
這個醉鬼,到底是神明,還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