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幹問她,過得好不好?她說好,怎麼不好,平靜的生活,安穩的狀態,怎麼不好。每天吃飯睡覺上學背單詞,然後靜靜地等待著命運對她的宣判,這樣簡單規律而有節奏的生活,怎麼不好。
芙蕖過得好,湛海自然也過得好,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周末回家吃媽媽親手做的紅燒肉,然後聽父母嘮叨自己的終身大事。日子恢複到了單身漢時的生活,和以往的無數個年頭並無二致,可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裏頭空落落的。這樣的感覺他從未有過,當年慕瑰辭世,他隻覺得心很痛,像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進去,再用力地剜了一大塊的肉下來,痛得他失聲痛哭。可是這一次卻不一樣,心仍在那裏,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整整齊齊,可是卻覺得不對勁,仿佛少了什麼,真的少了什麼,可是,他又少了什麼呢?他想不起來了,好像缺失的是記憶,但往事偏偏卻又曆曆在目,過目不忘。這樣的心情,既不是痛苦,也不是哀傷,連哭,都擠不出一滴眼淚,可是卻又笑不起來。如果說微笑未必是快樂,落淚也不一定代表難過,那麼,他現在的心情,到底是什麼呢?麻木?失落?還是像他父親所說的,人到了,魂卻沒了。
陸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正在吃飯,滿滿的一桌好菜,是陸母忙碌了一天的結果,可是有人卻對這樣的飯菜食之無味,悶頭扒著一碗飯,三下五下的就了事了。
於是,陸父就說了這麼一段話了,這話裏有話的一段話。
湛海抬頭望向父親,半生戎馬生涯的老父,銀白的頭發,刀刻般的皺紋,嚴肅的表情和銳利的眼神。就在那一刻,湛海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一直都在父母的掌握之中。這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恍然大悟,並沒有帶給湛海多少衝擊,似乎從小到大,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父母的掌握之中,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他唯一比較意外的是,父母居然會對自己的舉動聽之任之,而不是像別家的家長那樣,橫加幹涉,甚至棒打鴛鴦。他想,或許他的父母都覺得他隻是玩玩而已吧,畢竟,沒有哪個愣頭青會那麼傻,真的將一個流鶯娶進門,婊 子無情,戲子無義,他的父母懂,他的父母也知道他懂。
於是,他們就這樣,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他玩他的,玩累了,倦了,就敞開大門,讓他回家休息,然後浪子回頭,改過自新。
那麼芙蕖呢?她玩得累了,倦了之後,又該怎麼辦?她已經沒有家了,也沒有父母可依靠,那麼她該怎麼辦?哦,對,她有她的生活,她有她的選擇,她會從良,她會嫁人。
這世界都一樣,少了誰都一樣,沒有誰會因為某一個人而活不下去,難過是什麼,難過是家門前的那條臭水溝,搭上一塊磚,就能一腳踏過就變得易過。
沉睡的魚
轉眼已是聖誕,豪華的百貨公司裏樹立起了高聳入雲的聖誕樹,花花綠綠的小燈泡和憨態可掬的小玩偶將枯燥的綠樹裝扮得熱鬧繽紛。在中國,聖誕是屬於年輕人的節日,而精明的商家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熱鬧的節日,紛紛推出各式各樣的促銷手段,目的就是為了在這個年輕的古老節日裏大撈一把。
餅幹就是這麼一個精明的商家,聖誕還沒到,就已經製定好了一些列的促銷活動,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後來還怕聖誕那天會忙不過來,專門預約了芙蕖,要她平安夜那天晚上到酒吧裏幫忙。作為和餅幹肝膽相照的好友,芙蕖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