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

他定定的看著她,何嚐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在她傷的最深,最無助的時候,撒手離去,留下她一個人孤苦無倚,受盡委屈,吃盡苦頭;她從小就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他早知道他們是回不去的;自古忠孝難兩全,他以為放棄愛情就能守住孝道,到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有守住,失了愛情,又失了親情。這個結果,他也早有預知,鐵證如山,他能拖一時,豈能拖得住一世;所以,有些事到現在他已無能為力。可是他不甘心,那樣不甘心,那個人,怎麼能在摧毀他的愛情之後擁有她,怎麼可以比他之前擁有的還要多?他放在心低深深戀著的女人,怎麼可以對他那樣肆無顧忌的撒嬌?怎麼可以在大廳廣眾之下跟他卿卿我我?她可以恨他,但她怎麼可以那麼快的愛上另一個人,另一個摧毀他們愛情的人。

仇恨是一劑毒藥,嫉妒便是一張網。

“唐雅。”他輕輕的吻上她的唇,她倉惶的望著他,他說:“放過孩子,放過自己,我們重新開始吧。”

“我……”容誌浩‘噓’了一聲,先聽我說:“你或許奢望你們之間還婉轉的餘地,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間的牽絆,唐伯伯隔在你們中間,你還能做到若無其事嗎?”

她呆呆的望著他,這種問題她回答不上來。

他拍拍她的肩,微笑,“不要擔心,醫院安排好了我會通知你。”

蕭延銘的身體一頓,停在那裏,然後,含笑望著咖啡屋裏的一幕,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薑傑也望了一眼裏麵的人,輕輕的叫了他一聲‘蕭先生’,他勾了下唇,轉身離開。

半夜裏,山上的風更涼了一些,灌著衣服吹進來,冰冷刺骨。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但天空還是很沉;他又點了一根煙,沒抽兩口就借著冬風很快燃盡了。

他真以為自己能恨下心,可是越想心裏卻越冷。

孩子即可以那樣被她當作籌碼,也可以在毫無用處的時候任她這樣無情的處置。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最無情的,卻原來她比他還要無情。

他幾乎是衝回房間去,撞的角幾上的飾品‘哐哐’散了一地,他顧不得這些,直接按了電話,很快便有人接起,“蕭先生……”

“去查容誌浩。”他的聲音隱隱在抖,“不要放過運祥的每筆一帳,沈聆的死也一並查清楚。”

那端人愣了一下,“是。”

第六十章

醫院是容誌浩約的,醫生也都是有很有權威的專家;隻不過是個小手術,她其實並不害怕,可是容誌浩偏要陪著她去,她懶得跟他拗那麼多,也就隨便他了;誰知道剛出門,容誌浩就被公司一個電話給叫了回去,她於是就一個人攔車去了醫院。

她站在外頭,看著人流湧動的急診大廳,突然就想退縮,可是她早已無路可退。那是她跟蕭延銘的骨血,她不可能帶著孩子再回去找容誌浩;她更不會在自己這種超負荷經濟的情況下生下他,然後,看著他跟自己一起吃苦,這對孩子是不公平的。

她知道自己將來會為這個決定後悔,但是她不是在看小說,也不是在演電視,沒有編劇替她扭轉結局,也沒有導演會中途喊哢;她懂得現實的殘酷,所以,即使再害怕,即使想退縮,她也不能。

手術前是詳細的檢查,醫生說也許是跟她情緒有關,胎盤有些移位,不過手術的話,影響並不太大。

一句話就把她的心又揪了起來,雖然她現在不打算要這個小生命,可是,她還是很緊張;醫生大概也希望她能改變心意,於是跟她說:“現在孩子三個半月,已經成型了,是個男孩……”

她仿佛能聽到他的心跳隨著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她盡是愧疚,可是卻也害怕自己會心軟,於是勉強的笑笑,正要開口,手袋裏的電話就響了。

容誌浩興致勃勃的跟她說:“唐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拿回灣邸了。”

她心不在焉,完全沒注意他都講了什麼,隻是說:“那很好,恭喜你了。”

“不,應該是恭喜我們。”

她心緒很亂,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容誌浩說:“你怎麼了?是不是一個人會怕?”

她隻覺得心裏煩的很,四肢都是無力的,連話都不想說,“不是,要進手術室了,先掛了。”

她掛了電話,在手術室門口,醫生照例問她,“雖然你已經在手術同意書上簽過字,但你確定要做這個手術嗎?”

她沒有猶豫,“是……”隻是她話還未講完,便看到醫生抬頭望向她的身後;她回過頭,他已經大步的走過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隻感覺臉上有灼熱的眼淚滑下。

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硬生生的將她按到牆上,“你要拿掉孩子是不是?”

她別過臉,躲開他溫熱的鼻息,“是。”

“好!”他聲音很平靜,揪著她的手卻緊了又緊,似是很努力才壓下心頭的憤怒,“有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我爸是不是你檢舉的?”

“是。”

她想問‘為什麼’,可是她問不出口;她能感受到他內心壓抑著的巨大痛苦,可是,那個人,也是她最親最愛的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