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能懂她的心事,笑了一下,“因為他該死。”他眼底燃燒著熊熊恨意,仿佛將那人挫骨揚灰也不足惜,“那麼大一個工程,如果不是他們跟施工方苟合,收受賄賂,默認他們偷工減料,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故?!你以為隻有你親眼看到自己至親的人死去嗎?我告訴你,我見到的,比你慘上一千倍。當我趕到那堆坍塌的廢墟前,你知道我有多害怕?當生命探測儀探不到生命氣息的時候,你又知道我有多害怕?當隻能用靠鏟機和挖土機挪開那些碎石爛磚的時候,你知道我害怕成什麼樣子,我甚至連看都不敢看,那種茫茫無邊的恐懼,你以為隻有你體會過嗎?!你知道他被扒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他……”他似是說不下去,輕輕的閉上眼睛,有淚珠從他眼角滑下來,“那時候,我就發過誓,害死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竟然恨成這樣,她從來也不知道一個男人也會心傷到流淚的地步。
“你覺得我檢舉你父親是惡行,你覺得我傷害到你了!你可知道當初在事故喪生中的幾個家庭是怎麼過來的?你知道當母親看到我就發瘋時是什麼感覺?你知道我聽到她嚎啕大哭是什麼感受?那是我寧願死一千次、一萬次也隻願她安好,可是我去哪裏再弄一個兒子給她。”
她能理解他的痛苦,可是,他現在至少還有家,她是連家沒有家啊!
她的眼淚無聲的落下來,“你的媽媽還可以哭,我的媽媽連哭都不能了……”
他恨的幾乎要把她拎起來,“那是他們自作自受。”
是啊!自作自受!
“在醫院裏看到你母親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就是報應。”
“報應啊……”她突然笑起來,喃喃的輕語,“我懂的,我懂的,這輩子,唐家都欠你們蕭家的……”
“所以,乖乖的把這孩子給我生下來。”他拖住她就走,“隻要把孩子生下來,你愛滾哪兒就滾哪兒去!”
她‘哦’了一聲,似是無意識的掙開他的手,向醫生深深的鞠了一個躬,“醫生,對不起,孩子我不做了。”說完,她一步一步的朝電梯走去。
他一把拉住她,“你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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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她眼神如死灰般的,虛虛的從他臉上滑過去,他心頭一悸,不由的放開她的手。
他認得這種眼神,延琮走的時候,母親就是這樣,心死了,絕望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裏看她按下電梯鍵,然後走進電梯裏去。
薑傑在一旁看心驚膽戰,這會好容易回過神,看著緩緩下行的電梯,擔心的叫了他一聲‘蕭先生’,他這才恍然醒悟過來,急忙循著樓梯追下去。
唐雅木然的走出醫院,抬頭看了看天,隱約的好像有日光,可是她仔細看才發現是路燈,原來,天已經黑了,可是,為什麼不下雨呢?連老天爺都不可憐她呢?
可是,她覺得自己好可憐呢!
她竟然愛上了最恨自己的人!她寧可自己孤獨一生,也不想愛上不該愛的人。那樣太疼了,她不想疼。
馬路上車流滾滾,她想回家,可是家……家在哪裏呢?
她好像都不知道,隻是徑直向前走。
他追出來,看到她正走到馬路的主幹道上,前麵拐角有車子疾馳過來了,她好像沒有感覺一直緩緩的向前走。
“唐雅……”身後有驚恐的聲音響起,她終於有了反應,慢慢的回頭,想確定那聲音,卻叫車道裏雪亮的車燈刺的睜不開眼睛,恍惚的,她聽到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好像有人衝過來了,伸手要拉她,卻隻觸碰到了她的指尖;此起彼伏的刹車聲與驚叫聲接連響起,卻遮不住轟然撞擊的巨響。
唐雅感覺身體好像被拋到了高空裏,像狂風卷起的浪花,撞到礁石,再重重的被洪流撲回海裏,有浪花的水滴也跟著掉下來,落到她的臉上,不過,她一點都不感覺到疼。
她想,原來,在海裏飄著,是這種感覺呀!
氣流呼過,蕭延銘被車子勾住手臂往前帶了幾步,猛的一停將他甩出去;然後又因衝力反彈回來,向後退了幾步,撞在身後一輛突然疾停的車身上。有血從他的手臂上滴下來,他望向空空的手心,卻透著指縫卻看到有蜿蜒的血蔓延過來。
她靜靜的躺在地上,身上那樣多的血;他踉蹌著奔過去,朝著人群裏吼,“薑傑,快叫醫生。”
搶救室裏,不斷的有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嘈雜的腳步聲裏,嗡嗡的能聽到搶救儀器在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醫生從裏麵出來,取下口罩,問:“誰是病人的家屬?”
他心裏漫漫的升起不祥的預感,喉嚨緊的幾乎發不出來聲音,“我是。”
“這是在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單,麻煩請簽字。”
他顫唞的接過來,看著手術同意書上觸目驚心的大片英文字母,胎盤脫落,肝脾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