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醒來,兩側有雙胞胎女孩。同女孩睡覺雖說以前經曆過幾次,但兩例睡有雙胞胎女孩畢竟頭一遭。兩人把鼻尖觸在我兩肩,很愜意似的睡個不醒。一個十分晴朗的周日清晨。
一會兒,兩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毛手毛腳穿上脫在床下的襯衫和藍牛仔褲,不聲不響地在廚房燒咖啡,烤麵包片,從電冰箱拿出奶油擺上餐桌。動作甚是訓練有素。不知名的鳥兒落在窗外高爾夫球場的鐵絲網上,機槍般叫個不止。
“貴姓”我問兩人。醉意仍未消失,弄得我腦袋像要脹裂。
“不配有名有姓。”坐在右側的說道。
“實際上也不是了不得的姓名。”左邊的說,“明白”
“明白。”我說。
我們隔桌而坐,嚼烤麵包片,喝咖啡。咖啡十分夠味兒。
“沒名字不方便”一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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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不方便呢”
兩人想了一陣子。
“無論如何都想要名字的話,你適當給取一個好了。”另一個提議。
“隨你怎麼叫。”
兩人一唱一和,活像調試短波立體聲。於是我腦袋愈發痛了。
“比如說”我問。
“右和左。”一個說。
“豎和橫。”另一個道。
“上和下。”
“表與裏。”
“東和西。”
“進口與出口。”我也不甘落後,好歹加上一句。
兩人相視而笑,一副滿意的樣子。
有入口必有出口,事物大多如此:郵筒、電動吸塵器、動物園、醬油壺。當然也不盡然,如捕鼠器。
我在宿舍洗滌槽下麵放過捕鼠器。餌料用的是薄荷香口膠。找遍房間,大凡能稱為食品的僅此一物,是從冬令大衣口袋裏連同半張電影票一起發現的。
第三天早上,一隻小鼠撞上機關。鼠的顏色就像倫敦免稅店裏堆積的開司米羊毛衫,年齡還小,以人比之,也就十五六歲吧。多愁善感的年齡。一小截香口膠掉在腳下。
逮自是逮住了,可我不曉得如何處置。於是任憑夾子夾著它的後腿。鼠第四天早上死了。它那樣子留給我一個教訓:
事物必須兼具入口與出口,此外別無選擇。
鐵路沿著丘陵,就好像用格尺畫好似的,一個勁兒筆直地伸延開去。遙遠的前方那模模糊糊的綠色雜木林,小得像一團廢紙。兩條鋼軌鈍鈍地反射著日光,緊挨緊靠地消失在綠色中。無論走去哪裏,這光景恐怕都將無盡無休地持續下去。如此一想,便有些煩了,心想地鐵倒強似許多。
吸罷煙,我伸個懶腰仰望天空。好久沒望天空了,或者不如說慢慢觀望什麼這一行為本身,於我已經久違了。 天空無一絲雲絮。然而整體上還是罩有一層春天特有的朦朦朧朧的不透明麵紗。天空的湛藍便力圖透過這虛無縹緲的麵紗一點點滲出。陽光如細微的塵埃悄無聲息地從空中降下,不為任何人注意地積於地表。
溫吞吞的風搖晃著光。空氣恰似成群結隊在樹木間飛行的鳥緩緩流移。風掠過鐵路線徐緩的綠色斜坡,越過鋼軌,不經意地震顫樹葉穿過樹林。杜鵑鳥的叫聲成一條直線橫穿柔和的光照,消失在遠處的山脊線。一座座山丘起伏著連成一排,如熟睡中的巨貓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