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螺絲似的輕輕旋轉。“怎樣?不想去我那裏工作一段時間?”
“工作?”堇不曉得做什麼臉合適,暫且維持一貫的苦相。“噯,生來我可還從沒像樣地工作過喲,電話怎麼接都稀裏糊塗。上午十點之前我不乘電車,再說——聽說話你就知道了——敬語又不怎麼會用。”
“不是這個問題。”敏簡單地說,“明天中午的安排沒有吧?”
堇條件反射地點點頭。不用考慮,沒有安排是她的主要資本。
“那麼兩人一塊兒吃頓午飯吧。我在附近餐館訂個座位。”說罷,敏舉起男侍新斟的黑葡萄酒,衝著天花板細細審視,確認芳香,隨後悄悄含入最初一口。一連串的動作裏帶有自發的優雅感,令人聯想到有反省能力的鋼琴手在漫長歲月中反複練就的短小華彩樂段。
“詳細的到那時候慢慢談。今天想把工作放在一邊,輕鬆輕鬆。這波爾多(譯注:此處指法國波爾多地區產的葡萄酒。)相當不壞嘛!”
堇放鬆表情,坦率地問敏:“不過,才剛剛見麵,對我還幾乎什麼都不了解吧?”
“是啊,或許什麼都不了解。”
“那,憑什麼知道我有用呢?”
敏微微晃了一下杯裏的葡萄酒。
“我向來以貌取人。”她說,“也就是說,我看中了你的相貌和表情的變化,一眼看中。”
堇覺得周圍空氣驟然稀薄起來,兩個[rǔ]頭在衣服下麵變得硬硬的。她伸出手,半機械地拿過水杯,一口喝幹裏麵剩下的水。臉形酷似猛禽的男侍不失時機地趕到她背後,往喝空的大玻璃杯裏倒進冰水。那咣咣啷啷的動靜在堇一團亂麻的腦袋裏發出的空洞洞的回響,一如被關進山洞的盜賊的呻[yín]。
堇深信:自己還是戀上了這個人,毫無疑問(冰永遠冷,玫瑰永遠紅)。並且這戀情即將把自己帶往什麼地方,可自己早已無法從那強大的水流中爬上岸來,因為自己毫無選擇餘地。自己被帶去的地方,也許是從未見過的特殊天地,或是危險場所也未可知。也可能那裏潛伏的東西將給自己以深深的致命的傷害。說不定現在已然到手的東西都將損失一盡。但自己已別無退路。隻能委身於眼前的激流——縱使自己這個人在那裏灰飛煙滅。
她的預感——當然是現在才知道的——百分之一百二十正確。
03
斯普特尼克戀人
堇打來電話,是婚宴過後正好兩個星期後的星期日淩晨。我當然睡得鐵砧一般昏天黑地。上個星期有個會議由我主持,為搜集必要的(其實也沒大意思)資料而不得不削減睡眠時間,所以周末打算大睡特睡一通。不料這時電話鈴響了,淩晨時分。
"睡著?"堇探詢似的問。
我低低"嗯"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掃了一眼鬧鍾。鬧鍾針很大,又足足塗了夜光粉上去,卻不知為什麼竟沒看清數字。映入視網膜的圖像同接收分析它的大腦部位之間配合失調,如老太婆無法把線穿進針眼。我勉強弄明白的,是四下漆黑一團,近乎司各特·菲茨傑拉德(譯注:美國小說家(1896-1940)。作品有《了不起的蓋茨比》等。)稱為"靈魂暗夜"的那一時刻。
"就快天亮了。"
"唔。"我有氣無力。
"宿舍附近還有人養雞,肯定是衝繩回歸前就在那裏的雞,馬上開叫的,過不了三十分鍾。所以嘛,說實話,一天裏邊我最喜歡這個時刻。黑漆漆的夜空從東邊一點點放亮,雞像報複什麼似的氣勢洶洶地啼叫起來。你附近可有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