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浴巾擦一下臉上淚水,走出房間。門關上了,我重新縮進被窩閉起眼睛。原以為這樣的事情過後肯定很難睡著,不料很快睡了過去,睡得很實,不可思議。
“早上七點醒來時,房子裏哪裏也找不見堇。想必醒得早(說不定根本沒睡),一個人到海灘去了——她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來著。一張紙條也沒留是有點反常,大概昨晚的事讓她心裏亂七八糟的吧。
“我洗了衣服,晾了堇床上的被褥,然後在陽台上看書等她回來,然而快中午也沒返回。我覺得不對頭,去翻她的房間——雖然這樣不合適,但畢竟放心不下,怕弄不好她一個人離島而去。但東西都像往日那樣攤在那裏,錢包和護照也在,房間一角仍晾著遊泳衣和襪子。桌上散亂地放著零幣、便箋和各種鑰匙。鑰匙裏還有這別墅大門的。
“有一種不筷感。因為,我們去海邊時每次都穿上結結實實的網球鞋,在遊泳衣外麵套上T 恤以便爬山,還要把毛巾和礦泉水塞進帆布包。然而帆布包也好、鞋也好、遊泳衣也好,都剩在房間裏,消失的隻有在附近雜貨店買的廉價涼鞋和我借給的薄綢睡衣。就算是去附近散一會兒步,那副打扮也是不宜在外久留的,是吧?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外麵到處找她。在房子附近轉來轉去,海邊去了一趟,鎮裏也去了,在街上來回走動,又回家看,但哪裏也沒有堇的蹤影。天漸漸黑下來,到了夜晚。和昨晚不同,風很大,濤聲持續了一夜。這天夜裏再小的動靜都能使我醒來。門沒上鎖,天亮堇也沒回來。她的床仍是我拾掇過的樣子。於是我跑到了港口附近的當地警察署。”
“警官中有人能講一口流利英語,我說了情況,告訴他一起來的女伴失蹤了,兩晚上沒回來。但對方沒當一回事,說‘貴友很快會回來的’。常有的事。這地方人們嬉鬧成風,又是夏天,又都年輕。第二天再去的時候,這回他們比第一天多少認真些了,但還是懶得出動。於是我給雅典的日本領事館打電話說了情況,所幸對方人很熱情,他用希臘語對警察署長強調了什麼,警察這才真正開始搜查。
“可是找不到線索。警察在港口和我們住處附近問詢了一番,但沒有人見過堇。渡輪的船長和售票處的人也說記憶中這幾天沒有年輕日本女子乘船。如此看來,堇應該還在島上才是。何況她身上連買渡輪票的錢都沒帶。再說在這個狹小的島上,一個年輕日本女子一身睡衣走來走去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也有可能在海裏遊泳時溺水了。警察找到一直在山那邊遊泳的德國中年夫婦打聽,那對夫婦說無論海上還是來回路上都沒見到日本女性。警察保證全力搜查,實際上我想也出了不少力氣。但還是一無所獲,時間白白過去了。”
敏深深籲了口氣,雙手掩住下半邊臉。
“隻好往東京打電話請你前來,因為已經到了我一個人完全無能為力的地步。”
我想象堇一個人在荒山野嶺中走來躥去的身影——一身薄薄的絲綢睡衣,一雙沙灘涼鞋。
“睡衣什麼顏色?”我問。
“睡衣顏色?”敏神情詫異地反問。
“就是堇失蹤時穿的那件睡衣。”
“是啊,什麼顏色來著?想不起來。在米蘭買的,一次也沒上身。什麼顏色來著?淺色,淺綠色,非常輕,兜也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