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請再給雅典的領事館打一次電話,讓那邊派一個人來島,無論如何。同時請領事館跟堇的父母取得聯係。知道你心裏有負擔,但總不能瞞下去吧?”

敏微微點頭。

“如你所知,堇多少有點極端,做事有時超出常軌,不過不至於瞞著你四天夜不歸宿,”我說,“在這個意義上她算是地道的。所以,堇四天都沒回來,是有其沒回來的緣由的。什麼緣由自是不清楚,想必非同一般。也許走路掉進井裏,在井裏等人搭救。或者硬給人拉走殺了埋起來也未可知,畢竟年輕女子穿一件睡衣深更半夜在山裏走,什麼事都可能發生。總之必須盡快想辦法。但今天還是先睡覺吧,明天恐怕又是漫長的一天。”

“堇她,我是說……不能設想在哪裏自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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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自殺的可能性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假如堇決心自殺,該有留言才是,而不會這樣一走了之給你添麻煩。何況她喜歡你,會考慮到剩下來的你的心情和處境的。”敏抱著雙臂注視了一會我的臉:“真的那麼認為?”

我點點頭:“沒錯。性格如此。”

“謝謝,這是我最想聽到的。”

敏把我領到堇的房間。房間了無裝飾,四四方方,恰如巨大的骰子。一張小木床,一張寫字桌,一把椅子,一個小立櫃帶一個裝零碎物品的抽屜。桌腿下放一個中號紅旅行箱。正麵窗口對著山。桌上放著蘋果牌便攜式電腦。

“她的東西收拾了,以便你能睡得著。”

剩下我一個人,突然困得不行。時間已近十二點,我脫衣鑽進被窩,卻又難以入睡,心想直到前幾天堇還在這床上睡來著。而且長途旅行的亢奮還如尾音一樣留在體內。在這硬板床上,我競陷入了錯覺,恍若自己仍在移行途中。

我在被窩裏回想敏那番長話,試圖將要點整理排序。但腦袋運轉不靈,無法係統考慮問題。算了,明天再說吧。接著,我驀地想到堇的舌頭進入敏口中的情景。這也明天再說好了。遺憾的是並無什麼根據表明明天會好於今天。但不管怎樣,今天再想也全然無濟於事。我閉上眼睛,很快沉入昏睡之中。

11

斯普特尼克戀人

醒來時,敏正在陽台上擺早餐。八點半,嶄新的太陽將嶄新的陽光灑滿世界。敏和我坐在陽台桌邊,望著波光閃閃的大海吃早餐。吃的是烤麵包片和雞蛋,喝的是咖啡。兩隻白色的鳥從山坡朝海邊滑行一般飛去。附近什麼地方傳來廣播聲,播音員以希臘語飛快地朗讀新聞。

腦袋正中央仍有時差帶來的奇妙的麻痹感。也是由於這個緣故,沒辦法分清現實與恍若現實之間的界線。我正在這個希臘小島同昨天初次見麵的美貌年長女性共進早餐。這女悻愛堇,但感覺不到性欲;堇愛這個女性,且能感到性欲;我愛堇,並有性需求;堇雖然喜歡我,但不愛,也感覺不到性欲;我可以在別的匿名女性身上感覺到性欲,但不愛。委實複雜得很,一如存在主義戲劇的劇情。一切都在這裏走到盡頭,誰都無處可去。別無選擇餘地。堇獨自從舞台上消失了。

敏往我喝空的杯裏倒了咖啡。我說謝謝。

“你是喜歡堇的吧?”敏問我,“就是說作為女人。”

我往麵包片塗著黃油,輕輕點了下頭。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