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我沉默不響.
"那夥人已經到對麵的溫泉浴場去了......瞧,似乎發現我們了,還在笑呐."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河對麵那公共浴場裏,熱氣騰騰的,七八個光著的身子若隱若現.
一個裸體女子突然從昏暗的浴場裏首先跑了出來,站在更衣處伸展出去的地方,做出一副要向河岸下方跳去的姿勢.她赤條條的一絲不掛,伸展雙臂,喊叫著什麼.她,就是那舞女.潔白的裸體,修長的雙腿,站在那裏宛如一株小梧桐.我看到這幅景象,仿佛有一股清泉蕩滌著我的心.我深深地籲了一口氣,噗嗤一聲笑了.她還是個孩子呐.她發現我們,滿心喜悅,就這麼赤摞裸地跑到日光底下,踮起足尖,伸直了身軀.她還是個孩子呐.我更是快活.興奮,又嘻嘻地笑了起來.腦子清晰得好像被衝刷過一樣.臉上始終漾出微笑的影子.
舞女的黑發非常濃密,我一直以為她已有十七八歲了呢.再加上她裝扮成一副妙齡女子的樣子,我完全猜錯了.
我和漢子回到了我的房間.不多久,姑娘到旅館的庭院裏觀賞菊圃來了.舞女走到橋當中.四十歲的女人走出公共浴場,看見了她們倆人.舞女緊縮肩膀,笑了笑,讓人看起來像是在說:要挨罵的,該回去啦.然後,她疾步走回去了.四十歲的女人來到橋邊揚聲喊道:
"您來玩啊!"
"您來玩啊!"大姑娘也同樣說了一句.
姑娘們都回去了.那漢子到底還是靜坐到傍晚.
晚間,我和一個紙張批發商下起圍棋來,忽然聽見旅館的庭院裏傳來的鼓聲.我剛要站起來,就聽見有人喊道:
"巡回演出的藝人來了."
"嗯,沒意思,那玩意兒.來,來,該你下啦.我走這兒了."紙商說著指了指棋盤.他沉醉在勝負之中了.我卻心不在焉.藝人們好像要回去,那漢子從院子裏揚聲喊了一句:"晚安!"
我走到走廊上,招了招手.藝人們在庭院裏耳語了幾句,就繞到大門口去.三個姑娘從漢子身後挨個向走廊這邊說了聲:"晚安."便垂下手施了個禮,看上去一副藝妓的風情.棋盤上刹時出現了我的敗局.
"沒法子,我認輸了."
"怎麼會輸呢.是我方敗著嘛.走哪步都是細棋."
紙商連瞧也不瞧藝人一眼,逐個地數起棋盤上的棋子來,他下得更加謹慎了.姑娘們把鼓和三弦琴拾掇好,放在屋角上,然後開始在象棋盤上玩五子棋.我本是贏家,這會兒卻輸了.紙商還一味央求說:"怎麼樣,再下一盤,再下一盤吧."
我隻是笑了笑.紙商死心了,站起身來.
姑娘們走到了棋盤邊.
"今晚還到什麼地方演出嗎"
"還要去的,不過......"漢子說著,望了望姑娘們.
"怎麼樣,今晚就算了,我們大家玩玩就算了."
"太好了,太高興了."
"不會挨罵吧"
"罵什麼反正沒客,到處跑也沒用嘛."
於是,她們玩起五子棋來,一直鬧到十二點多才走.
舞女回去後,我毫無睡意,腦子格外清醒,走到廊子上試著喊了喊:
"老板!老板!"
"哦......"一個年近六旬的老人從房間裏跑出來,精神抖擻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