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走到走廊上,垂下雙手施禮說:
"我走了."
"你絕不能再唱啦!"阿媽叮囑了一句.舞女提著鼓,微微地點點頭.阿媽回頭望著我說:
"她現在正在變嗓音呢......"
舞女在飯館二樓正襟危坐,敲打著鼓.我可以望見她的背影,恍如就在跟她貼鄰的宴席上.鼓聲牽動了我的心,舒暢極了.
"鼓聲一響,宴席的氣氛就活躍起來."阿媽也望了望那邊.
千代子和百合子也到同一宴席上去了.
約莫過了一小時,四人一起回來了.
"隻給這點兒......"舞女說著,把手裏攥著的五角錢銀幣放在阿媽的手掌上.我又朗讀了一會兒《水戶黃門漫遊記》.她們又談起寶寶在旅途中夭折的事來.據說,千代子生的嬰兒十分蒼白,連哭叫的力氣也沒有.即使這樣,他還活了一個星期.
對她們,我不好奇,也不輕視,完全忘掉她們是巡回演出藝人了.我這種不尋常的好意,似乎深深地滲進了她們的心.不覺間,我已決定到大島她們的家去.
"要是老大爺住的那間就好羅.那間很寬敞,把老大爺攆走就很清靜,住多久都行,還可以學習呢."她們彼此商量了一陣子,然後對我說,"我們有兩間小房,山上那間是閑著的."
她們還說,正月裏請我幫忙,因為大家已決定在波浮港演出.
後來我明白了,她們的巡回演出日子並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麼艱辛,而是無憂無慮的,旅途上更是悠閑自在.他們是母女兄妹,一縷骨肉之情把她們連結在一起.隻有雇來的百合子總是那麼靦腆,在我麵前常常少言寡語.
夜半更深,我才離開小客店.姑娘們出來相送.舞女替我擺好了木屐.她從門口探出頭來,望了望一碧如洗的蒼穹.
"啊,月亮......明兒就去下田啦,真快活啊!要給寶寶做七七,讓阿媽給我買把梳子,還有好多事呐.您帶我去看電影好不好"
巡回演出藝人輾轉伊豆.相模的溫泉浴場,下田港就是她們的旅次.這個鎮子,作為旅途中的故鄉,它飄蕩著一種令人愛戀的氣氛.
$$$$五
藝人們各自帶著越過天城山時攜帶的行李.小狗把前腿搭在阿媽交抱的雙臂上,一副繾綣的神態.走出湯野,又進入了山區.海上的晨曦,溫暖了山腹.我們縱情觀賞旭日.在河津川前方,河津的海濱曆曆在目.
"那就是大島呀."
"看起來竟是那麼大.您一定來啊."舞女說.
秋空分外澄澈,海天相連之處,煙霞散彩,恍如一派春色.從這裏到下田,得走二十多公裏.有段路程,大海忽隱忽現.千代子悠然唱起歌來.
她們問我:途中有一條雖然險峻卻近兩公裏路程的山間小徑,是抄近路還是走平坦的大道我當然選擇了近路.
這條鄉間小徑,鋪滿了落葉,壁峭路滑,崎嶇難行.我下氣不接上氣,反而豁出去了.我用手掌支撐著膝頭,加快了步子.眼看一行人落在我的後頭,隻聽見林間送來說話的聲音.舞女獨自撩起衣服下擺,急匆匆地跟上了我.她走在我身後,保持不到兩米的距離.她不想縮短間隔,也不願拉開距離.我回過頭去同她攀談.她吃驚似地嫣然一笑,停住腳步回答我.舞女說話時,我等著她趕上來,她卻依然駐足不前.非等我起步,她才邁腳.小路曲曲彎彎,變得更加險峻,我越發加快步子.舞女還是在後頭保持二米左右的距離,埋頭攀登.重巒疊嶂,寥無聲息.其餘的人遠遠落在我們的後麵,連說話的聲音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