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醫術,她俯身看了看濮陽的氣色,麵上微帶了一抹笑意道︰“小娘子能醒來便無大憂了,多加修養便可痊愈。”

聽聞身上傷口無礙,濮陽稍安心了些,她開口,氣息不穩,聲音亦嘶啞微弱︰“不知府上何人?是誰救的我?”

婢子仔細聽辨她的話語,待她說罷,方回道︰“我家郎君結廬在此,二日前,郎君晨出取水,遇小娘子倒在道旁,見還有救,便使人帶了回來。”

這一番話中並沒有什麼破綻,隻是眼下仍不知此人是什麼身份,濮陽未敢多言,隻出聲道︰“謝過郎君。”

婢子聞言,代主回了一禮,便退下了。

眼下當是性命無憂的,濮陽暫安心了一些,目送她出去,便思索自己所處之況。

身上的痛比剛醒來時更難熬,濮陽咬著牙,極力地使自己腦海清明。

當日刺客眾多,她在一眾甲士的護衛下往北逃,奈何對方人多勢眾,雖有甲士拚死相護,她仍受了傷,眼看甲士所剩無幾,她負傷逃入山中,借山勢崎嶇,樹木成蔭來躲避追殺。她走了一路,身上的傷口擴大,鮮血淌下,心知若是地上有血跡,刺客便能循著血跡找到她,她隻得脫下外袍,按住傷口。求生的*撐著她往深山裏躲,直到再也邁不開步子,失去意識。

行刺公主是死罪,若無利益誘導絕不會有人肯做這事。她欲往別業,除身邊近侍與陛下,並無他人知曉,能在去往別業的路上設下埋伏,她身邊必有人走漏風聲,那人會是誰?又是何人,欲取她性命?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閃現在她的腦海中。宮中境況如何?她在此處,是否周全?濮陽漸漸陷入混沌,那些問題,隨著她再度昏迷而無解。

先是失血過多,又是兩日昏迷,粒米未進,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遑論濮陽女子,身體柔弱。她迷迷糊糊地躺著,意識模糊不清,隻覺得身體燙得很,便如被人置於火爐之中烘烤,口中幹澀極了,她想喚人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就像有什麼物事堵了她的喉嚨。

怎麼也掙紮不出,怎麼都使不上力,濮陽陷入惶恐之中,頻臨死地的後怕還未遠去,這等毫無掌控之力的無力使她萬分恐懼。

她極力欲睜眼,張口欲叫,身體卻像不是她的一般不聽使喚。

耳邊有人嘆息,接著額上便是一陣溼潤清涼,嘴唇也有水潤濕,讓她舒服了不少。她憶起婢子口中的那位郎君。他救了她,倘若他要她性命,任她自生自滅便是了,何須大費周章的將她帶回來。如此一想,竟似得到了一些寬慰,惶恐、不寧、焦躁種種頹喪慢慢消散,她又昏睡過去。

待她再度醒來,天已黑透了,室內隻點了一盞銅燈,昏昏暗暗的,視物也隻勉強而已。濮陽動了動身子,身上黏膩膩的,難受的很,再一感受口鼻間都比尋常燙,便知她是發熱了。

有人趨步走近,濮陽稍稍抬頭,便看到先前那名婢子走到她榻前,見她醒來,頗為欣喜道︰“小娘子醒來了?恰好可將藥用下。”她說罷不待濮陽回應,便轉身走遠,不一時,她又回來了,手中捧著一碗藥。

經方才那一通昏迷,濮陽深知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傷患,還是聽話些好,有藥用藥,趕緊養好傷,方是上策。那婢子來扶她,她便配合著使力,拉扯到了傷口,她禁不住皺起眉來,忍著劇痛,坐起一些。

藥汁又苦又麻,還有些酸,直教人反胃欲嘔,濮陽多日不曾進食,胃中空蕩蕩的,更是脆弱。可她仍是忍了,一口一口地抿下去,一點都不曾剩下。一碗藥用盡,出了一身汗。

婢子並不與她搭話,喂完了藥,又扶她躺下,便退了出去。

濮陽也沒多少精力去顧其他,用完藥,倦意襲來,她便睡了。

隔日一早醒來,仍是那婢子,送了清粥來喂她吃下。她舉止謙卑,服侍起人來,十分順手,與客人相對,也不多話,低眉順目,極為周致,便知此處主人風儀頗佳。一家規矩是好是壞,從僕役便可知一二。以僕觀主,雖未必全中,但也相差不多了。

用過粥,胃中有了食物,濮陽精神也好了不少,她仍舊躺著,仔細將養,待過了不知多久,那婢子奉上藥來,她如昨夜那般飲盡,便試探著與她搭話。

“不知尊主何人?”

那婢子原在收拾藥碗,聞聲,便將手中之物擱下,低首道︰“吾主隱於山中,並無盛名傳世。”

濮陽了然,聽她先前提及的“結廬”,便知此處是位隱士隱居之所。

世人總有誤解以為隱居之人多微寒,實則,世家大族之中也有隱於山林的高士,或專心悟道,或喜不拘自在,這類隱士,總有長於世人之才,亦總能傳出聲名來,待名聲大盛,便為天子征闢,入朝為官。前朝時便有一世家子嫌官小,幹脆辭了去隱居,十來年後名聲越來越大,讓彼時的皇帝闢為高官,此事亦成美談。

看這婢子規行矩步,想來此處主人當是世家出身。若其人有大才,便不該在這鄉野之中荒廢了。

想是這樣想,但濮陽並未心急,她溫和一笑,沒再多問。

養傷是十分乏味之事,尤其濮陽還心係京師,想著宮裏如何了,阿爹若知她遇刺,定然盛怒難當。躺在榻上,一時一刻都過得極為緩慢。幸而,婢子奉上的藥很是有效,她的傷口在逐漸愈合。